母亲一愣,却也从容,“承蒙皇后娘娘高眼,若是不嫌臣妇愚钝,自是甘愿作陪。”。
脑海里回想起在殿内的一问一答,我暗自道在这后宫生活可真不易,光听明白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不止,还要会说些客套话才行。
可今日一见,这明面上的客套话也不全是溜须拍马,看似也是一门学问。
不过可算知道,原来宫中的娘娘也玩骨牌。
皇后口中的“邑儿”应当就是五皇子沈邑,据她说现下正在御马场玩。我停下步子,却是怎么也不想往那儿走。
“小姐,要不...我们去找清河公主?”鸣翠读懂了我心思般,冲我眨眨眼。
我深觉这个主意不错,冲她点点头。刚走过几步便顿住,我猛一拍脑袋,“可我不认识路啊,而且这个点也不知她在不在殿内。”。
我俩都长叹一气,我蹲在殿外的墙角一侧,也不知该去哪儿了。
鸣翠一拍手,“不如我去找个小宫女问问,让她带我们去。”。
我听罢便摇头,“宫女们现下都有事要做,哪儿能说带就带去。何况这宫中这么大,万一有人把我们带去一些偏僻无人的地方,到时候我们找谁去?”。
“小姐,你想的真细致。”鸣翠瞪圆了眼,吃惊的瞧着我。
“你若是不多几月间来这宫中多了,有些事情不也不得不去想。”我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墙灰,徐徐开口。
连我也未曾想到,语气中竟含着几分平淡。从甚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冷静的考究,连出口的感觉也有几分淡然呢,我不晓得。
大概是中秋入宫后,也许在更早前。
眼下,也只有一条去御马场的路可以走。
“薛炤!原来你跑这儿来了!”王陵之从朦胧树影中探出一个头来,往我这边跑了。
她今日只简单的梳了一个双丫髻,两侧的碎发随着步子摆着,一件圆领子的鹅黄大氅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
到了我跟前一打晃,忙扶住我,“这雪化时果真天寒地滑的。”。我见着她这般生动的言行便不由得笑,“我今日与家里人一起进宫来,你又怎么来这儿了?”。
她把领子拨开些,才见到身后还站着鸣翠。鸣翠也朝她一拜,她笑着打了招呼,拉着我便朝前走,“今日皇后不是设宴么?我正好和母亲来宫中瞧瞧王婕妤。”。
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干嘛去?”,我瞧着前面拉着我的鹅黄人儿。
转头望了一眼跟着的鸣翠,拉过她一起走。
“现在咱们去御马场,听说那儿热闹的很!”她显得极兴奋,又转过头来冲我一笑,“‘阿炤,我在呢。’,那位贺家的二公子也在。方才我听沿路上有小宫女都在议论。”。
“你难得这般兴奋,我看不止。”我眼眸一转,猜到了些,“应是还有那位‘玉面风雅小郎君’罢?”。
她吐了吐舌头,笑得开怀,“真是甚么都瞒不过你,那我们快点去!带着你,飞咯!”。
御马场大略有三四个薛府草场那般大,雪已经被宫人除净,在远处便早已听到马儿的嘶鸣。
一声贯耳的御马声停,沈邑翻身下马,从一旁的小太监手中接过黑裘衣。他舒着里袍袖卷朝这边看,我和王陵之冲他遥遥一拜,并未前去。
“真烦人,又是这个沈邑。”王陵之侧过身子小声道。
我并未言语,推了推她,“瞧那儿,你的‘玉面风雅小郎君’。”。这定是极难得一见的场景,三皇子、瑾阙兄长和贺齐朗同场的马上比试。
程峤月是太府少卿之女,今日也被邀请前来。王陵之见她端坐在亭中,比我们还要来的早些。
她一见我们便起了身,笑着往这边走。
王陵之也拉着我走进,“月姑娘可晓得他们现在玩的是甚么?谁输谁赢?”。
我们同处学堂,平日里也没少说话,程峤月一见着我们便交谈起来,“原本是要投壶的,后来他们又觉得马上骑射有意思些。后来贺家的二公子想出了法子,说是不妨来一场投壶骑射比试。”。
我看场前的三支酒壶,又见着上方的三樽箭靶,明白了几分,“先投壶然后射箭么?”。
程峤月摇摇头,“是在马上投壶,然后射箭。”。
我眸子闪了闪,“这样倒是别致有趣。”。也不愧是贺齐朗能想出的法子。
“程峤月!”身后一阵脆声传来,声音再熟悉不过。待到我转眼之际,沈洛卿便抿着笑意走来,一身淡绿的勾线大氅在旷地中很是惹眼。
“见过仪远公主。”我们四人弯下身子去问安,王陵之倒也胆子大,见着沈洛卿要来便先一步挡在我面前。
我却也不在意,只瞧见她身后跟着的两人—着了霞色的清河公主、素白短袄的阿史那容梵。
清河公主泛起唇角的梨涡,和我们说着话。我瞧着阿史那容梵,她正安静的站在一旁听我们讲,只是我一见她便想起阿史那兰郁来。
我心中好奇,不晓得阿史那兰郁是怎样的风姿。
她似有些脸红,“薛炤的...骑术...如何?”,我想了想,“尚可。”。她点头赞许,“薛大哥的妹儿,想必不差。”。
“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去打马球玩罢。”仪远公主在亭中与沈邑不知说了些甚么,沈邑似露不满之色,两人一面推搡着一面走过来。
“薛炤,你行么?”她的双眼带有几分挑衅之色,走近后便直勾勾的瞧着我。
“当然,薛胧朔的小妹,定当不差。
☆、谋算(2)
仪远公主像是早已准备好,在挑马前便差使宫女将四匹马儿牵了来。她眼眸一转,“咱们就按现在所站的位置,一人一匹,如何?”。
她将缰绳递给我,“妹妹可要仔细着些,这马,性子烈。”。我心中一定,“自当小心。”。
缰绳接过,正欲上马之际,清河公主拉住我,“我和你换。”。
我摆着手,丝毫没当回事,她眸子紧了紧,凑近我,“这些马表面上看似无不同,可我怕六姐的心思有异,如果真有甚么你是应付不来的。论宫中的马儿,我比你熟些。”。
“清河这是不放心你六姐挑的马么?”仪远公主开了口。清河公主也望向她,“清河不敢。只是清河平素惯爱骑烈马,马匹众多,我想骑哪匹六姐也要来管管么?”。
那头的人一阵哑然,继而冷哼一声,甩着马鞭便跑远。
仪远公主的骑术我是首次见到,丝毫不像从扬州返还后浮杉所言那般。思及,必是下了不少功夫。
我瞧着清河公主身下的那匹马,隐隐有些不安。眼见清河公主快要触及那颗木球,我的心跟着眺了一瞬。
正瞅着,冷不防却被一人抢先勾走,“清河的马术似不如以往了。”。清河公主一愣,夹马去追,去不想仪远公主早已被前面等着的阿史那容梵堵住。
阿史那容梵打马球时是未曾有过的放松与享受,仿佛整片场地已然成为她的主宰。不多时,马场上便传来她一串银铃般的笑。
“阿史那,你让着仪远公主,不然,她生你气。”我朝那边喊,她听罢果然也身形一顿,“那我,让给你。”。
我伏在马背上,忍不住笑,果见阿史那容梵将马球用力拨向仪远公主。仪远公主提绳转了方向,指着我道,“薛炤,好好的打马球你别添乱!再敢胡言,信不信本公主...”。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她手中的马鞭猛然落下,马儿吃痛,竟开始绕着御马场打转。妙极,就且让她在马场先转转罢。
王陵之不知何时也从投壶的那边跑了这边来,对着我便喊,“薛炤!阿炤!你的贺二公子这会儿正准备来瞧你的比试呢!你给我争点气——”。
她声音的穿透力极强,这样喊下来又让我有些尴尬,“王陵之,你好好儿看!别喊了!”。
“快快!冲啊薛炤!现在‘孔雀’忙着驯马,是你大展风采的好时机!”她张牙舞爪,在空中一顿乱挥。我夹腿御马,也不忍再去瞧那番“别致”景象。
仪远公主正从一通乱转中脱身,也朝阿史那容梵的方向赶去。
清河公主和我对视一眼,两人也骑马赶去。马儿也感应到了着急,蹄下不停,眼看着另一边的仪远公主要追上那颗木球。
阿史那长喝一声,马球杆一勾便将之抛去另一个方向,将至御马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