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咧嘴，说的极轻快，又转眸瞅我，“小不点都这么大了。”。
“对了。”他目光一凛，“有人贼胆包天，居然趁着我和爹不在府上的时候伤了你...”。
他紧皱着眉，“此事，就算爹爹不愿再去管，大哥也定然会给你一个交待。”。
我忙拉他坐下，替他抚平眉头，“我的胧朔大哥，炤儿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何况那人也...依炤儿看也不要再管，更何况此事之后薛家已少了好些府卫...”。
“薛家，只要平平安安...”我语气一滞，“大哥，我还是觉得薛家人多热闹些。以前我虽不懂爹爹站在点将台上的感觉，可是在毅武堂和那些府卫们一起练习的那些日子，炤儿真的很快乐...”我低下头去。
大哥静静的听我说着。“后来有一次，等日落后炤儿去毅武堂走了一趟。站在一片空阔的点将台，我瞧着爹爹所说的‘将帅之位’，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炤儿觉得，那不是薛家应该有的样子。”。
我鼻子有些发堵，“为甚么呢？他们说薛家只有女人，女人是管不好一个将军府的。大哥，只要你和爹爹不走，是不是薛家就会回到以前那般了？那你们不要走好不好。炤儿...炤儿想与你们一直在一起。”。
“小妹，大哥知道你与娘受苦了。娘操持着一个家不易，你也...一下子知事了好多。大哥都知道，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一个小姑娘，大哥不愿看到你太坚强，难受的话，哭一哭，好不好？大哥在这儿陪着你。”他轻拍着我的背，轻声细语。
我摇头，轻呼一口气，“大哥，炤儿不想哭。炤儿只是见好多府卫去了赵王那儿，心里有些难受。”。
而且不知为何，见到赵王我心里便有些不快，甚至于发毛。我没有说出口，大哥望着我的眼睛，“以后大哥在，大哥不许任何人让我们小妹难受。”。
我笑出声，“那我们说好了，以后大哥在哪儿，我也会去那儿瞧一瞧。像你信中写的那般，‘赏日出，话夕阳’，再一路策马长街。”。
“好！”他仰头大笑。“大哥等等，炤儿有东西要拿给你。”我转身跑去炤苑，还未来得及听韶灼喊了句甚么话又跑去书房。
地上的雪有些化，差点儿就打滑摔倒。
我把小坛子拿在身后藏着，却还是瞒不过大哥的鼻子。他闭着眼闻过，“让我猜猜，这是—望春楼的琥珀春！”。
我把它捧到身前，他低下身子和我击了一掌，“你真是大哥肚子里的小酒虫，大哥念这一口念了好久，可得藏起来慢慢品。”。
“大哥，想喝么？”我动了动眼珠，冲他一笑。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认了新妹妹？”我将小酒坛又拿至身后，侧着身子问。
他猛然一笑，禁不住来掐我的脸，“我的小妹，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妹妹就是亲妹妹，我薛胧朔只有一个妹妹，那就是你—薛炤。”。
“那把红缨枪你原本是要讨去给谁？若不是妹妹，薛胧朔！你肯定是有心上人了！”我一挑眉，自觉知晓了甚么不得了的大事。
他却也没再说话，拿过酒坛便陷入沉思。
“大哥，我错了，薛炤不该直呼其名。但是...你脸怎么有些红？”。我有些好奇，凑近去看，他来回偏转着脑袋，不让我去瞧。
“是谁？你不告诉我，我去说给爹爹。”我见他不言，便吓唬道。
没想到此时他倒开口，“你去说呀，反正爹爹也知道。”。我顿住步子，眼眸一转，“那我告诉娘去。”。
“回来回来！我说给你听。”大哥连忙拉住我，一副“怕了我”的神情。
大哥确实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我听他讲述，语气里既有欢快也有忧愁。
她是一位突厥的姑娘，汉话说的极好。有蓝天一般开阔的胸襟，绿野一般纯净的眼眸，说起话来像夜莺歌唱一样。
她善歌善舞，精通骑术，也懂医术。
“她叫阿史那兰郁，是突厥人。”大哥低低开口。我想到王陵之平日里给我说过的话本，转头问他，“大哥，你是单相思么？”。
他一口酒几近喷出来，缓了缓，“不是。”。
那就是相互间都欢喜，那就好，可不能苦了大哥。我仗义的拍拍胸脯，“放心吧大哥，此事我绝不会告诉爹娘。你要是喜欢，就只管去和她相好。”。
他摇摇头，笑容有些苦涩，“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懂，待到大了你自然会明白。”。
阿史那兰郁，阿史那容梵...我轻念，有些回忆上涌，“对了大哥，太学有一位突厥王世子的表妹，叫阿史那容梵，她说认识你呢。刚巧，你中意的这位也叫阿史那。”。
他绽出一个笑容，接着便抿了口琥珀春，“不错，她俩算起来是同出一家的。容梵年纪和你相仿，我也不过只见了几次。”。
“大哥，你有了心中欢喜的姑娘，我是不是就没那么重要了？”我扶着胳膊问他。
“小妹一直是大哥心中最重要的人，这是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他像以前一样，伸出拇指与我对抵着。
我把手搭在凳上，故意道，“那大哥就要伤心了，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可不是大哥。”。
“哦？那让我再猜猜，是那位贺小兄弟么？还是—李家的那位公子？”
他笑起来连眉眼都变得柔和非常，我从凳上跳起，“你猜去罢，无可奉告，我先回炤苑啦。”。
探到了大哥的心思，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说罢做了一个鬼脸，我便朝炤苑跑了。
“再过几日皇后娘娘要在宫中设宴，你这些天仔细着身子。”大哥在身后叫我。
“谨遵兄命！”我停下步子，转身朝他作了一揖。
风雪初停，夜风却烈，我裹了裹身上的毛衾。前方两道身形模糊，隐隐有灯笼红影，是韶灼和鸣翠。
作者有话要说：看炤炤，成长ing
☆、谋算（1）
雪霁初晴时候，长安城逐渐鲜明起来。出府时天色尚暗，却已传来四面坊间的扫雪声。
昨日鸣翠说市面上都兴起一种骨牌的玩法，夜里兴致也依然好得很，拉着我一起和她琢磨。
此时脑袋昏昏沉沉，只坐在马车上歪倒着。
“炤儿，此次皇后设宴，去的不止我们一家，可都得打起精神来。”母亲柔声道。
自父兄回府后，母亲说话愈发温柔，我反倒有点儿想念以前的清冷语声。这样想着，我反倒自个儿先笑起来，薛炤啊薛炤，你真是身在蜜罐反倒思起苦了。
我半睁开眼，端起身子坐好，“放心吧娘，炤儿就跟在你们身边，说话做事一定慎之又慎。”。
韶灼也忙答，“奴婢进宫后一定谨遵夫人、大人所示，同时也照看好小姐，寸步不离。”。
爹笑了笑，只一瞬便又收了回去。转过头去拍着母亲的手，安抚道，“绪秋不必过忧，这孩子在你身边长大，你该是放心的。”。
爹朝我点点头，娘却微张了口，好似要出口的话又入了喉。
“娘，我看小妹乖的很，此一去你就放心罢。”大哥在帘外驾着马，朗声出口。
这是这么大以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家里人都到齐的机会。目光从爹娘脸上一一划过，我竟有些眷恋这般的时光。
我坐直身子，又出奇的精神起来。
如清河公主先前所言，皇后居于立政殿。这方规格不小的宫殿少了拾翠殿的“轻盈娇弱”，观之却有几分麟德殿的气派。
想必是殿如其人，皇后娘娘也自有一番母仪天下的威仪气派。
进殿后我便跟着母亲的和父兄的步子，垂目未敢多瞧。鸣翠跟在我的身后，也静悄悄的只管走。
还未到大殿中央，他们的步子便停了下来，我自知要拜，也随着他们的步伐。
“原是启朝的两位功臣来了，让本宫瞧瞧，还有薛将军的妻女。不必多礼，给他们赐座。”殿上的声音柔柔的，却又透着客套的淡淡疏离。
我坐在案几下，听着他们绕来绕去的说这些客套话，觉得甚不有趣。我发了会儿愣，手中正甩着穗子，却见父兄已然站起，原来是正在拜辞，欲拜见圣上。
我道终于可以出殿去，却不敢松缓。上次的境遇告诉我，在这宫中不知何时就会来一个大喘气。
果见殿上的红袍美人开了口，“薛夫人留步，本宫正愁无人聊天儿解闷，今日离宴还早，不如留下一同和宫中姐妹们玩一玩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