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没搞明白自己的处境。”二小姐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程隐，“自身难保还想着维护别人，真有意思。”
程隐说：“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不管是比你更有威慑力，还是比你更疯的，我都见过，你在我这里还真的算不上什么。”
谁都没再说话，原本就冰冷的屋子嗖嗖冒着冷意，如同冰窖。
僵持不下，程隐看了一眼一一，没耐心再与他们周璇，手中瓷片继续往下，血流成股沿着白净的皮肤没进锁骨。
“听明白的话就滚。”
二小姐哪里能那么轻易如她所愿，但最后还是被比较会审时度势的这帮手下连劝带拖弄走了。
“咱们走着瞧。”二小姐临了放下一句狠话。
一一伤势看着不轻，但程隐并不敢要求找医生，要是医生听命二小姐，再给程隐来一针麻醉剂，那一一可能就真的危险了。
程隐能做的很有限，她也不知道她能拿自己当筹码多久，唯一可行的就是拖延时间，等十一回来。
前提还是十一能活着回来。
好在一一自己就懂医术，程隐给她上药包扎好手上的伤，又看着她自己给自己打了一针止痛剂。
一一摸摸程隐脖颈上的伤口，又开始哭，程隐说：“皮肉伤，不碍事。”
谢谢。
一一很慢地用口型表达。
“不谢。”程隐给她盖好被子，两人躺在一张小小的床上。没一会儿，程隐又听到一一低而隐忍的啜泣。
她在担心十一。毕竟身上那么痛她都咬牙尽量不让自己哭。
“十一会回来的。”程隐平躺着，靠近床沿的那只手臂搭在眉骨上，“如果他真的有你说的这么好，那你这里，他拼了命也会回来。”
一一最终睡着了，程隐闭着眼，却没什么困意。她握着贴身的那两枚铂金戒指项链，控制不住地去想江澈现在怎么样了。
发现她不见了，他会着急吗？
可她又不敢让自己多想，有牵挂就软肋，她不想成为江澈的累赘，也不想江澈成为她苟且的理由。
江澈是上天对她苦难里的一场恩赐。
一年的陪伴相守，她该知足，也该感恩。
再多的，那就是贪婪了。
夜里很凉，一一睡得很不安稳，一个劲儿地挤着程隐，像在寻求一丝温暖。
程隐感受着那只紧紧搂在她腰上的手，几番无奈后，随她去了。
翌日天气放晴，两个厨艺小白挑挑捡捡地各自吃了份水煮青菜面，便靠在廊檐下晒太阳。
一一把程隐的手铐摘了，程隐问她：“你不怕我跑了？”
一一摇摇头，在本本上写：我希望你能安全离开，但周边都设有陷阱，也没办法出海。很危险。
这些程隐都明白，所以她也没打算做什么。若说真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她想看一看背后这位雇主，到底是什么人。
第72章
临近正午，又来了一批人，为首的那位稍年长，戴着一副眼镜，举止得体。而后边跟着的几位，不论着装还是身上配备的武器，都不是二小姐带的那帮手下所能比拟的。
年长者上前，目光在程隐身上打量片刻，然后要求程隐跟他们走。
程隐抬手遮了遮阳光，很是配合，只是执意要带上一一。
对方并未驳回，年长者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一连忙进屋收好她的医药箱，跟上程隐。程隐回头等她，鉴于她身上的伤，程隐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箱子。
下过雨的泥泞路不好走，她俩走得很慢，那些人倒也不催促。不过他们要去的地方并不远，隔着林间，便能瞧到一片低矮的别墅。
从大门入内，几辆越野车齐齐停在园中，二小姐坐在一辆车的车头上，叼着一根糖，翘着二郎腿直勾勾地盯着程隐。
目光里混着挑衅和警告。
程隐伸手往后牵住一一的手腕，斜睨着这位二小姐，直到几米远处，才凉凉地收回视线。
在她途经的这栋别墅二楼，一道幽幽的视线紧随她而动。穿着睡衣散着一头卷发的女人轻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慢慢眯起眼。
“你觉得她像谁？”
侍候在一旁的人心里已有答案，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她饮尽杯中酒，轻声询问。
侍候的人腰瞬间弯得更低，惶恐地说：“像……像乔……乔先生。”
这人断断续续地说完，就听到杯子砸碎的声音，立马颤声道：“大小姐息怒，是我说错话了。”
“不，你没说错。”大小姐踢开脚边的碎玻璃碴儿，转身往换衣间去，“是乔纳骗了我。”
青石板路，沿路牡丹正盛。在国内牡丹花期早已过了，这地方却不同。
程隐被引着一直往里去，然后进了一个房间。
年长者看着程隐一身干涸的脏污血迹，垂首道：“您先沐浴换衣，一小时后我们带您去见先生。”
程隐不知道他口中的敬称从何说起，却只对捕捉到的关键词感兴趣。
“先生？”她望着窗外那成片的牡丹，问，“哪位先生？”
没人回答她，年长者微一躬身，带着人离开。
“一一，他们说的‘先生’是什么人？”程隐食指虚滑过房间里那一排衣架，全是裙装。
片刻后，一一递上小本本。
【我只听说过，没见过，除了大姐身边亲近的人，几乎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他们说先生是大姐养的情夫，至于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程隐“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问，“那大姐是‘流渊’里的人吗？”
【不是，大姐不想屈居人下，不愿意归顺“流渊”。其实只要不引起太大的动乱纷争，“流渊”的人也不会管。像大姐这样单打独斗的并不少。】
程隐点点头，坐在沙发上顾自沉思。一一则把刚才写的那页纸，揉得皱巴巴的。摊开一脚踩着一手去撕碎，再冲进马桶，毁尸灭迹。
一小时后，那位年长者果然来敲门了，但见程隐一身浴袍，并未穿之前备好的那些衣服，他皱了皱眉。
程隐在帮一一换药，闻声头也不抬，只说，“换成衣裤，我不喜欢穿裙子。”
年长者扶了扶眼镜，摆摆手让人立刻去准备。
那位先生所居的地方，其实就在这栋楼，不过是在一楼。
年长者轻叩两下门，“乔先生，人给您带来了。”
里边人应了声，“进。”
最后进去的只有程隐一人。
宽敞的房间，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一地牡丹花盆，花瓣上的水珠莹莹闪光。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放下手中小巧的喷壶，扶着轮子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没有任何声音。乔纳在打量程隐，程隐同样在打量他。
虽然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痕迹，但乔纳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还正值青年。
“一路辛苦。”乔纳率先打破沉寂，“可还安好？”
人对自己的长相缺乏最直观的感知。程隐自然也没觉察出眼前这张与自己像了六七分的脸，她慢慢走近花盆边，与乔纳隔着一米远。
“我好像不认识你。”她摸着牡丹花下边的嫩节，嚓一声撇断手里的花朵，“你劫持我来是为了什么？”
乔纳看着光秃的花枝，眸间怔了一瞬之后，缓缓露出笑来，很和煦，“他们跟我说你好像什么都不怕，我还当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无能夸大其词。”
“你们都觉得我该怕。但我不明白我应该怕什么。”程隐转头看他，平静地质问，“怕他们？怕你？还是怕死？”
她抖抖花瓣的水，径自往沙发上去，颇有随遇而安的姿态。
“几个月前，我偶然得知自己好像有个孩子。”乔纳盯着她，眼神里有些好奇，“而且这个孩子还放弃了金家遗嘱继承权，我就想见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隐摘花瓣的手在听到“放弃金家遗嘱继承权”的时候，倏然顿住了，不过几秒，而后又若无其事地往桌上的烟灰缸里扔花瓣。
“金家遗嘱继承权，那是金家的事儿，一个外人而已，掺和什么？”后两句话，她的声音慢慢沉冷下去。
乔纳指尖轻叩轮椅扶手，笑道：“你确实很聪明。”
“这用不着你特意跟我强调。”程隐说，“我不想听你拐弯抹角地说话，不如，我来跟你说说我的猜测吧，看到你之后才有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