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拿身份证从前台开了台电脑，目光扫视一圈寻了个角落的机位走了过去。她拖出单人沙发椅，喝了口果汁，包往椅子上一放准备入座，却瞧见旁边的电脑桌下蹲着个人。
她往后退了两步望过去，那人恰好回头望过来，四目相对，程隐还没来得及的咽下果汁直接呛进嗓子里。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不认识的时候，哪怕彼此擦肩而过一万次也不会有什么印象，一旦认识了，好像就很容易遇见。
大哥从桌子底下钻出来，看到程隐也明显觉得意外。
“……咳，你……这是？”程隐仰头看他。
“电脑出了点问题。”大哥朝前边的服务生招招手，然后问她：“你来上网？”
“嗯。”程隐点头。
“庄哥。”服务生跑过来恭敬地叫了一声。
大哥本名庄严。
“线路没问题。”庄严说：“你联系人过来修一下，顺便把之前有问题的那几台电脑再检查一遍。”
“是。”服务生应下，立马去打电话。
见身边喝果汁的小姑娘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庄严说：“现在不跑了？”
程隐反应半秒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想起先前的事情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跑了。”
“庄哥。”
那边有人挥手叫他，庄严冲程隐点点头过去了。程隐把空杯扔进垃圾桶，坐回位置上登陆上机。
过了一会儿，有个服务生抬了个果盘放她桌上。程隐摘了耳机疑惑地看看周围，又指了指自己。
服务生一脸微笑，“庄哥请的。”
程隐宠辱不惊，“谢谢。”
二楼某间台球室的门被猛然撞开，撞门的人一脸激动，“大新闻！大新闻！”
里边几个社会小青年在打球，闻声纷纷看向他：“怎么了大虎？你这中了五百万的表情。”
“你们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大虎朝着台球桌猛拍两下，“我看到庄哥给人小姑娘送果盘了！”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
“我去。”有人明显持怀疑态度，“真的假的？庄哥这棵万年铁树要开花儿了？”
“我亲眼看见的。”大虎两根手指着自己的眼睛，又连忙把手机拿出来，翻出了一张照片，“长得挺好看，文文气气的，像个学生。我还特意拍了照，你们看。”
几人传看着照片。
“这……不至于吧，庄哥再大个五岁都能给人当爹了。”
“我也觉得是咱们多想了，庄哥多板正严肃的人，指不定就是把人当女儿了。”
“来来来继续打球。江哥怎么还没回来？”
大虎拿着手机费解地挠着头，“不对啊，这分明……”
台球室门再次被推开，大虎一见着人就立马跑过去，拿着手机献宝似的，“江哥，庄哥给人小姑娘送果盘！”
江澈卷着衬衫袖口往沙发那边走，周身气质与这群非主流小青年浑然不同。
他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滑着手机屏幕，坐姿懒散，对大虎口中的小姑娘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大虎啊，你庄哥管着‘听风雨’，这种小事还是能做主的，不用跟我汇报。”
大虎不听，很执着地把照片往江澈眼前送，特意强调，“庄哥喜欢的小姑娘！”
江澈指尖一顿。
喜欢的？庄严都快三十五的人了，有喜欢的人不稀奇，但这小姑娘……能有多小？
江澈往屏幕上随意瞟了一眼，看了个大概。秀致的长相，不苟言笑的脸，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文文弱弱的，倒是挺像……
江澈一把夺过手机，再三确认之后问大虎：“这照片哪来的？”
大虎说：“我刚刚拍的。”
江澈抬脚就走。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把大虎手机里的照片删掉。
大虎看着他这一通操作，心里委屈但不敢言。
江澈拍拍他的肩膀，语气特别真诚，他说，“大虎啊，你误会了，你庄哥他其实……不喜欢姑娘。”
可怜的傻大虎瞬间石化了，天雷滚滚间，三观重塑了一遍。
江澈没有任何心理谴责，他下楼找着人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果盘没有任何动过的迹象。
他笑了笑，在她旁边抽了椅子坐下。她戴着耳机，电脑屏幕上放着电影，丝毫没注意到他。
程隐盯着屏幕，实则在走神。
她在外边逛得无聊，所以进的网吧。进来了又没什么想做的事，所以点开了一部电影。电影是以前反复看过好几遍的。并不是因为喜欢，只是单纯地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兴趣再去找别的。
直到有人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看到江澈，她完全不觉得惊讶，毕竟同一个下午撞见同一个陌生人两次的事她都经历了。
她看着他的眼神无波无澜，维持了几秒，视线又折回屏幕上。对江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好奇。
可江澈不一样。
他伸手过去轻轻摘下她的耳机，轻声问她：“真的不同我说话，也不要理我了？”
程隐不看他也不出声。
从那天在医务室碰了她，她就一直是这个态度。虽说之前也是很冷淡的性格，但与这次完全不同。
她不生气也不躲你，甚至可以完全当作没你这么个人。任凭江澈使尽浑身解数去哄，态度还是没有丝毫松动。
“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伺候过谁。”江澈把果盘往她面前挪了挪，“又是穿鞋又是送饭的，没讨着一个笑脸，结果人还不理我了。我这找谁说理去？”
程隐这才看他两眼，她说：“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也……不要对我好。”
江澈轻轻笑了一下，往后靠着椅背，双手搭着椅子，十指交叠。沉定片刻他才说：“那如果我偏要对你好呢？你怎么办？”
程隐又沉默了。沉默到江澈都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她说，“江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她看着他，眼神清澈又真诚，“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对别人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靠近我的意图。”
她的声音平静而笃定：“江澈，你喜欢我。对吗？”
喜欢与不喜欢，当事人的感受是最直观的。
江澈的喜欢从来不藏着掖着，他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她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懂。
江澈知道她是聪明敏锐的，却也还是被她此刻的坦诚与直接所震撼。
没有苦追多年对方还是不开窍的狗血情节，也没有各种内心纠结喜欢还是不喜欢的矫情戏码。
她看透人心的本事和果断，让他的喜欢无所遁形。
网吧里陆续有人进来，组团开黑的男生们不时发出一阵咆哮。
程隐并没有给他承认或辩驳的机会，她戴上耳机，说：“江澈，不要喜欢我，也不要靠近我。”
第6章
时间不会因为你的喜怒哀乐而停滞。它不会等你，你只能收拾好心情跟上它。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
程隐悠悠转醒，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粉色的保温杯没有花里胡哨的图案，只印着一个‘CY’的LOGO。
她对用保温杯这件事情其实是抵触的，如果江澈没有无意间摔了她的玻璃磨砂杯又坚持要赔给她的话。
杯里的水是满的，杯盖敞了一条缝。不知何时起，她午休醒来桌上都会有一杯晾好的温水。
教室里空着大片的位置。这是最近的常态，因为学校冬季篮球赛近在眼前。实验班以江澈和沈霆霄打头组建球队，需要时间来磨合。
两人的身高颜值摆在那儿，自然少不了大批啦啦队。班上的、外班的、高中部的、初中部的，甚至不分男女，将一个全场围得水泄不通。
冬日的阳光依然炙热，周围连棵遮凉的树都没有，唐皓皖撑着太阳伞和程隐坐在草地上看着那堵人墙发呆。
场上沈霆霄一边运球一边发火，“你能不能配合一点？”
江澈抬起白色护腕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话该我问你吧！”
沈霆霄把球扔给他，“你就不能让我看你稍微顺眼一点？”
江澈气势丝毫不输，“那也得你先让我看顺眼啊！”
一开始见到这种情形，大家都生怕他俩当场打起来。可时间一久，这种担忧就变成了“哇，好帅啊！连生气都那么帅！”
听着声儿的唐皓皖有些无语，“哪里帅了？一帮人围着个球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记得这节课就三个班有体育课，哪来的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