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没有反应,唐皓皖偏头看到程隐盘着的膝盖上摊着本书,很厚。
她伸手过去想翻看封面,却眼尖地瞧见教导主任正朝这边过来。
手中的书被人飞快抽走,程隐疑惑抬头。
唐皓皖俏皮地冲她眨了一眼睛,把书合上藏在身侧的玫瑰花丛里,四周茂盛的杂草恰好掩护住。
教导主任已经走到她们身边,负着手问,“你俩怎么不去看他们打球啊?”
唐皓皖收起伞拄着下巴,心说有什么好看的。但还是指了指前边,很是虚伪地叹气:“老师,那也得挤得进去啊。”
“青春啊……”教导主任触景生情,“成绩好长得好那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很正常。想当年,我也是这么过来的……”
“噗!”一口水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以至于唐皓皖和大腹便便还地中海的教导主任都有些吃惊。
程隐一手握住杯子,一手拿着杯盖僵在那儿,画面仿若定格。微风拂过,吹动凝固的空气,她缓缓抬头,眼神镇定,“如果我说,我只是单纯地呛了一下,您信么?”
唐皓皖躲在书后面捂嘴偷笑,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笑得课桌都跟着颤动。
程隐无奈地停住笔,回身压下她的书,“你够了啊。”
“哈哈哈……”唐皓皖眼泪都笑出来了,情绪不能自抑地拍了拍沈霆霄,“你们是没看到教导主任那个脸色,哈哈哈,不行,不能想,一想起来我就想笑。”
江澈刚冲了冷水,额前的头发还是湿的。他抬手扒拉两下,一边拿纸巾擦着一边看着程隐笑。
程隐有些不大在地掩唇轻咳一声,索性不理他们了。
唐皓皖笑够了才说:“这个周教导主任值勤,你小心点儿,可别被他抓住什么错处……”
声音戛然而止,唐皓皖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书没拿吧?”
程隐显然也愣了一下,“根本就没想起来。”
“什么书?”江澈突然出声问。
唐皓皖手握成小喇叭,悄声说,“杂书。”
江澈点点头,没再问。
那次开诚布公地表达出自己的态度,程隐以为江澈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好的情绪。结果出乎意料地,他什么也没有,跟以往没什么不一样。
其实也不能说是一点儿没变。他不会再时不时的逗她,也不再迫切的想要靠近她。他仿佛给自己划了一条线,然后把自己隔在线外。
他很有分寸地不再越界,只是沉静内敛地看着她,而他眼神里的某种东西,她依然熟悉。
趁着下课时间,程隐回去找书,连着周围都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着。
唐皓皖说:“该不会被教导主任拿走了吧?你写名字了吗?”
程隐抿了抿唇:“写了。”
“不应该啊。”唐皓皖秀气的眉拧了拧,“要是教导主任,这会儿肯定来找你了。”
程隐没说话,起身出去了。
唐皓皖连忙问:“你去哪啊?”
“办公室。”
唐皓皖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就这么直接找上门去要啊?”
程隐一脸‘我傻吗’的表情,“……我去拿作业本。”
“……哦。”
临近上课,楼梯走道都没人。程隐往楼上走的时候突然被一道横跨过来的身影拦住了去路。
一个穿着黑色背心、光着膀子的男生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程隐。他手里上下抛着一本书,正是程隐丢失的那本,而他本人则笑得极为痞浪。
“咱们的优等生看书都这么有深度的吗?”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男生笑了起来,笑声同样轻浮。其中一个说:“杨浩,你温柔点儿,好学生都不经吓。”
杨浩身体往前一凑,不怀好意地朝程隐轻轻吹了一口气,说:“我吓着你了吗?”
他身上的烟味太过浓重,程隐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两阶。
她这种明显厌斥的动作让杨浩一下子就冷了脸。
“不识好歹。”
杨浩把厚重的书往程隐手里那沓作业本上一扔,沉闷的响声炸开来。程隐不防,作业本和书哗啦一阵全掉到楼梯上,散得到处都是。
程隐那本书最不经摔,外壳已经脱落,有几页纸已经破裂。一个信封从侧面露出半个角来。
杨浩逼近她两步,眉眼轻佻,“学霸都是聪明人,尽快给我答复,我耐心有限。”
楼下传来脚步声,杨浩双手插进裤兜,一副“老子天下最拽”的表情带着两个跟班转身回了教室。
江澈和沈霆霄一步三凳地从楼下上来,正好看到程隐在捡地上的作业本。
“怎么回事?”
江澈拾起墙角的书,夹在里边的信封不经意掉在地上,左上角心形的折纸装饰蒙了灰尘。他下意识蹙眉,刚捡起来,就被程隐一把夺了过去。
“别碰。”程隐音色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江澈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瞬,眸中怔愣一闪而过。程隐如此介意的模样像是一根针猛刺了在他心口,滋味难言。
“我……”程隐意识到自己行为过激,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好像有点多此一举,也就没了下文。
江澈把书递给她,未发一言。
“谢谢。”程隐盯着书页沉默了片刻,转身走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沈霆霄在旁边无情地补刀,“我跟你说兄弟,那绝对是情书。”
江澈凉凉地说,“谁他妈跟你是你兄弟。”
沈霆霄唏嘘,“你迁怒我有什么用。不过我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近水楼台还能让别人有可趁之机,啧啧,换我我也气啊。”
“能不能闭嘴?”
第7章
沈霆霄抬手搭在江澈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语重心长地说,“要不你就直接表白得了。你看你要身材有身材,要家世有家世,样貌虽说比我差了点但那也算得上是上乘。只要你主动,没有哪个女生能拒绝。”
江澈脚下一顿,扭头看他。沈霆霄拍拍胸脯,笃定地说,“信我,准没错。”
还没表白就被亮了红灯的江澈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一语双关,“你应该重新正确地审视一下你自己。”
化学老师语速极快,一手潦草的板书洋洋洒洒,写完即擦,擦完又写。台下齐齐噤声,一边听着讲解一边快速做着笔记。
教室里一片忙碌的景象,半天没动笔的程隐就显得有些另类。
程隐对化学老师的书法一直是欣赏有余却辨认无能,只能习惯性地照着江澈的笔记抄。
江澈的字写得很好,虽偏行体,却不张扬。可今天某人心里憋着火,字迹之狂草、笔锋之犀利,简直完美碾压化学老师,飞出地球直击宇宙。
程隐得跟上老师的思路,没办法花过多的精力去认字,只得放弃。
她完全可以简洁明了地告诉江澈事情的原委,但她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呢?如果多做解释,江澈是否会会错意,认为她是喜欢他的?
不管是江澈所谓的喜欢,还是楼梯间猝不及防的骚扰,程隐都想避而远之。
她谁都不想招惹,也不想别人招惹她,仅此而已。
江澈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的人安静得没有一丝存在感。他侧目望过去,只见程隐神色平静地看着黑板,摊开的笔记本上工整的字迹还停留在刚开始的那几行。
江澈看了眼自己的笔记,那狂魔乱舞的字差点闪瞎了他自己的眼。笔锋苍劲,锐利如刀,纸页都快被划破了。
那种席卷周身的陌生情绪瞬间如潮水般退去,自责和内疚从心底膨胀而出,将之前那点烦躁郁闷摧压得渣都不剩。
放学铃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化学老师一边收着课本,一边说,“知识点下去都好好复习一下,明天早上我要提问。”
班上齐声抽气。
老师果断无视,端着杯子走了。
教室里的人陆续走完,就剩江澈和程隐。程隐等着江澈起身让她出去,但后者靠着椅背迟迟未动。
两分钟后,程隐踩着凳子从唐皓皖的课桌上跨了出去。她拿着毛巾擦掉踩过的印记,从江澈身边经过时,突然被握住了手腕。
“你跟我之间非得这么相处吗?我只是想让你跟我说句话,就这么难?”
程隐直视他质问的目光,半晌,终是无力地叹口气,“江澈,我从来就不信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喜欢和爱这样的字眼谁都能不负责任地轻易说出口,太廉价了,不对,是一文不值。我没心思和精力应付任何人,你找别人玩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