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本想抱她，但小朋友免疫力弱，尽管戴着口罩，程隐还是怕把感冒传染给她，所以她扭头看着江澈。
江澈始终注意着她，她一个眼神，江澈就能懂。他笑笑，隔着程隐倾身过去，问，“哥哥抱你，行吗？”
妙妙小朋友困倦地眼睛瞬间睁得大大，很有原则地拒绝，“不行，哥哥是男生，除了爸爸，不可以让男生抱。”
韩佑在前边儿听得直啧声。
梁文青有些尴尬地笑笑，“没事儿，不用管她，我以前都是把她放后座，她自己知道怎么适应车速睡觉。”
“嗯。”江澈直起身坐了回去。
去了警局，也就是简单地配合警方询问，叙述了过程，再说说双方之间是否认识，是否存在恩怨纠葛。
程隐见到了那两个人。两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长相粗旷，言谈举止糙得不行。警员多问两句，就能张口骂骂咧咧，却始终坚称这起撞车事件就是单纯的路滑追尾。
第37章
程隐沉默地喝着茶，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那边。其中一个男子对上程隐的视线，竟然露出一抹不正经的笑来，还极其令人反胃地冲程隐做了几个猥琐的动作。
程隐冷眼看着，目光中的嫌恶丝毫不掩。
“哗啦”一阵急促的嘈杂，旁边的江澈已经起身踹翻了椅子，大步冲了过去。梁文青眼见情况不对，立刻上前拦住。
“江澈！”梁文青架着他往后退，“你别冲动。”
那男子甚至挑衅地朝江澈耸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男子面前的警员一拍桌子，警告道：“你当这是地方，态度给我放端正一点。”
男子毫不正经地说，“见到漂亮妞，有些没忍住。”
江澈哪里还容得下他，有梁文青挡着，不能近距离动手。于是折返两步，捞起桌上的烟灰缸，也不管这是警察局还是他家后花园，该收拾的下三滥必须收拾，刻不容缓。
梁文青没想到他能横到这个地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可这烟灰缸最终还是没有砸出去，因为江澈的手被另外一只素白的手握住了。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眼神之间的对视，江澈就像一只被扎了孔的气球，浑身气焰慢慢降了下去，满心怒火却只增不减。
他把烟灰缸扔回桌上，声响动人心魄。牵起程隐的手，他往男子那边深深看了一眼，带着程隐直接离开。
“队长，这……”警员有些为难。
“没事。”梁文青摆摆手，目光锁在两个男子身上，皮笑肉不笑地说，“他们那边我会跟进，至于这边，就是检验你们工作能力的时候了。”
警员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是！”
梁文青在韩佑身旁坐下来，尚且心有余悸，“程隐这小男朋友，看着沉稳，没想到嚣张起来倒有几分狠劲。”
韩佑吹着杯子里漂浮的茶叶，不以为意地冷笑了一下，“江陵集团唯一继承人，身后有多少倚仗。别说他没动手，就是动手了，你们又能把他怎么样。”
梁文青眼睛一亮，“江陵集团？是我知道的那个江陵集团吗？”
韩佑淡淡瞥他一眼，“怎么，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来？”
“不是。”梁文青凑过去，压低声音，“我的意思是，以后程隐就不用再怕金悦集团的人找麻烦了。”
“怕吗？程隐从来没怕过。”韩佑长长叹出一口气，“她是愧疚。对金家死去的那位小姐，对周云。她同意离开这里，只是不想长成别人心中的刺。”
梁文青陷入沉默。久坐无言，茶温渐凉，他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也不用韩佑回答，他用自己的逻辑给了自己答案，“这五年，你一直跟着她。”
韩佑偏头望着窗外，“她是周云拿命换来的，我不守着她，周云该多担心。”
梁文青盯着他的侧脸，好半晌才问，“你和周云……”
他没有把话问完，韩佑也没接话，仰头把茶咕咚喝干净，韩佑拍拍他的肩，说：“走了。”
一朵云彩遮住了半边夕阳，天地间光辉与暗淡界限分明。
韩佑站在门口，望了一会儿之后抬脚顺着围墙走，却看到江澈和程隐坐在路边椅子上，像是刻意在等他。
“有事？”他问。
程隐起身，开门见山，“之前在叔叔墓前，有些话我没有说完。他还让我代问一句，韩佑，你会不会后悔？”
这些话，没头没尾，大概也只有当事人知晓其背后的意思了。程隐不知，也不会去探究。”
韩佑没有一丝犹豫，“不后悔。”
程隐又问，“你要今生，还是来世？”
韩佑抬头望天，笑了一下，“我他妈今生来世都要。”
程隐竟从这话里品出些许酸涩，声音愈发哑，“去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叔叔在那儿给你留了件礼物。”
韩佑眼睛微微睁大，怔愣片刻，毫不耽搁地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向着余晖而去。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他俩之间有着怎样的约定。
只是第二天一早，程隐见到了风尘仆仆的韩佑，而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简约单调的铂金戒指。
到那一刻，程隐似乎懂了，其他人似乎也懂了。可没有一个人开口去提及，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守护着他们之间的秘密，独属于韩佑和周云的秘密。
而那两名男子拘留24小时后，最终还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放人。
酒店内开着空调，可程隐还是无端地觉得冷。她倚在床头，腰间垫了软枕，被子拉到胸口，玩着手机上的单机游戏，一心二用地听着江澈在浴室里打电话的声音。
“嗯，这边出了点问题，没什么，不用过来，我自己能解决……行吧，我知道……啧，这跟义气没关系……对，真不用来，你就安心准备你的婚礼……哦，口误，你就安心准备出席穆叔叔的婚礼……那行，代我向穆叔叔问好……”
跟穆轻延的通话才结束，江澈捧水洗了一把脸，手机铃声再次响了起来，这次的来电是江夫人。
“喂，妈……”江澈擦着脸上的水珠，“对，在瑜安，不是跟您说过吗？穆叔叔的婚礼……你们去就成，我这边赶不回来……嗯，有点事耽搁了……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不惹事也不打架……过年？啊，您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
过年。
程隐打开手机日历看了一下，确实，再过一周，就要过年了。
江澈打完电话出来，见着程隐抱膝盯着手机发呆，界面上游戏人物已经倒地，屏幕呈暗灰色。
“想什么。”江澈在床边坐下，指尖点了点她的鼻尖。
“江澈，我们回去吧。”程隐低着头，“别再往下查了。”
谁要杀她，不用查她心里也明白，所以查到了又能怎样。难道把金家的人送进监狱，再徒增一份罪恶感？
江澈安静地看着她微微闪动的睫毛，过了几秒，伸手过去抱住她，“就这么算了？”
“嗯。”程隐说，“没必要。”
“程隐，我这个比较记仇，不可能自己心里憋火让别人舒坦。”江澈拉过被子，将她后背捂住，“事发的时候我来不及多想，但现在想起来，就是一阵后怕。你的退让，不会让他们生出慈悲，他们就是冲着你命来的。如果有下一次，那怎么办？”
程隐摇摇头，“我不怕，可我不想你卷进这些是非。你是家里的希望，是太多人的牵挂，不应该为这些事情涉险。我不安，我总觉得会出事。”
“可你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牵挂。”江澈紧紧搂住她，“我不可能知道你身边潜藏着危险，却什么也不做。不管是过往恩怨，还是这次的事，早晚要有个了结。我不想你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去走以后的路，不想看着你频繁地做噩梦。你没做错什么，这些凭什么要你来承受。”
“可是……”
“没有可是。”江澈握着她微凉的手，慢慢暖着，“就算年前查不出什么，总归是要查下去的。今年过年，跟我回家吧，咱们一块儿过，以后也一块儿过，好不好？”
程隐心里一片暖热，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她也明白，谈恋爱是他俩之间的事。去他家，见他的家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是什么出身，江澈又是什么出身，她比任何人都拎得清。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现实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