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抱她坐起，轻轻给她拍着背。瞧她不咳了，不合时宜地解释，“你昨晚喝醉了。”
“我知道。”程隐下巴枕在他肩上，眼里还蒙着水雾。
江澈又说，“我昨晚本来不打算睡这儿，但后来你做噩梦了。我原想等你睡着就走，但是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就是你今早看到的样子。”
“嗯。”程隐轻轻应了一声。
她的反应实在是平静得脱离常理。江澈聪明如此，却也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他轻啄一下她的耳尖，“就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担心？”
“因为醒来看到的是你啊。”
这句话没有任何矫情的成分在里边，用来表达的语气就跟“嗯”“哦”“好的”这种随口一答一模一样。
可就是这种平常的语气，才叫人心驰神荡。这一荡，也荡起了江澈的坏心。他附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说，“如果我没醒，是不是就错过了？”
他问得奇巧，程隐心知他在说什么，抿了抿唇，耳朵尖悄悄红了红。
江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撩开她的头发偏头吻了吻她的耳珠，纵溺又充满蛊惑地说，“你亲了我，是不是说明你心里有我？”
她不语，缩着肩躲开他拂在耳边的温热气流带起的酥痒。
她躲，他便追。她躲不开，头微微后仰避开，他顺势压着她倒回床上。并未有什么缠绵的举动，仅仅是年少的身体紧密相贴。
他拂在她耳侧的呼吸滚烫灼人，她心里慌怯，平静的面容下心跳如鼓。
她欲推他，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克制隐忍地说，“别动。我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程隐盯着水晶吊灯，偏头蹭蹭他的发。本意是安抚，可对于江澈来说，这一举动就是火上浇油。
身下躺的是他的床，怀里抱着的是他心心念念的人。灯光正好，环境正好，天时地利，但凡江澈理智的弦稍有一崩，但凡他稍微不那么君子，那条禁忌之线，随时都可能消失。
可除此之外，还讲究个人和。
江澈的涵养摆在那儿。他执着于两情相悦，执着于要在爱的基础上才可以更进一步。程隐不爱他，他从她先前的避而不答里感受到了。或许有那么一点喜欢吧，不然她也不会吻他。
可这点喜欢太脆弱，就像风中烛火，总给江澈一种稍有不慎就会熄灭的感觉，让江澈如履薄冰。
抛开这些不谈，单单他们未成年这一点，江澈就不可能放任自己越界。
一边是唾手可得的念想，一边是情感和道德的束缚。江澈偎在她肩颈处，闭目克制。
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空腹的咕咕声适时插上一脚，江澈撑起身子，看着她无辜又闪躲的眼神，忍不住笑了。
程隐偏头不理他。
江澈摸摸她的脸，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我的错。过会儿咱们出去吃饭，我先去给你拿洗漱用品。”
看着他掀被下床，背影消失在门口，程隐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而江澈进了浴室关上门，也是同样长呼了一口气。
皆觉得惊心动魄。
出门时大雪依旧封覆。
天空阴沉，程隐隔窗望着，面色沉静。
江澈一手打着方向盘，握住她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只说，“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嗯。”过了那阵翘首以盼，心里时刻悬着的劲头，程隐已经转为平静。有些事情该来总会来的，太过迫切，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她看得通透，也不自扰。
他们去了一家牛排餐厅。吃饭的地方像露天的庭院，花草树木，小桥流水，环境清幽，却丝毫不觉得冷。
桌子卡座外边是盆植环绕的隔墙，植物高度恰好，有视野，空间独立。
吃到一半的时候从餐厅正前方缓缓传来钢琴声。众人寻声望去，看到了一个穿着正式的男人在优雅地弹着钢琴，而他的视线则看向其中一桌端坐的女人。
一身露背似火红裙，闪着光芒的耳坠，面容秀丽，安静得看不出悲喜。
琴声尾音消失，男人起身接过旁边服务员递来的话筒，轻咳一声，像是有些紧张。
俗套而浪漫的情话，意料之中的求婚开场白。在场的观众不约而同，拍掌凑热闹。
男人走下台来，一手红色玫瑰，一手铂金钻戒。当他说出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的时候，围观的人齐声喊“嫁给他”。
一切都进行得井然有序。
女人自始至终安坐在卡座里，面容安静平和。她扫了一眼起哄的人，再看看地上曲膝一脸虔诚的男人，说，“你先起来，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
男人愣怔过后依旧固执地跪着，笑意盈盈地说，“这是我第七次向你求婚，这么多人看着，你忍心拒绝我，让我下不了台吗？”
“嫁给他”的喊声越来越高涨，氛围火热。
男人继续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女人的沉默明显是不愿意的，而男人的举动无非就是借势道德绑架。女人揪着裙摆的手紧了紧，看得出有些为难与纠结。
最终她说，“我不愿意。”
此话一出，众人消音。而餐厅里应景的求婚背景音乐在一刻成了讽刺。
男人脸色一变，愤然起身，摔花摔盏。一阵脆响，一地狼藉，一片愕然。
“为什么不愿意？是我不够爱你吗？”男人厉声质问。
女人平静应对，“你扪心自问，你爱我吗？不是得不到的自尊心在作祟？我不愿意是因为不爱，你对我好，对我的所付出的那些我无以为报，我感动也感激，但这些都不是爱，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男人掀桌，“不爱我？不爱我，你他妈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不爱我，你他妈夜夜跟我缠绵亲热颠鸾倒凤？不爱我，你他妈对我有求必应，什么花样任着我玩？”
三个接连的“你他妈”问得直击人心。吃瓜群众不明所以，只当女人玩弄男人的感情，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女人没想到他会当众说这些，又气愤又觉得难堪。她想说什么，可最后嘴唇动了动，却只是推开他，抬脚要走。
男人却一把拽住她，她踩着高跟鞋，险些摔倒。
男人眼中无半分怜惜之情，甚至有些狞色，“感激？报答？为了报恩你还真是什么都愿意委屈自己啊？不对，也不算委屈，毕竟在床上，你的样子可跟现在截然相反。”
“你……”女人扬手欲打，却被他轻松截下。
“怎么？”男人逼近她，扬起一抹恶笑，“我哪句话说错了，你在床上的时候对我可没这么冷淡。缠着我求着我的不是你吗？要不要我现在让大家见证一下？”
女人神色一凛，全身戒备，“你想干什么？”
第26章
男人没说话，只是打了个响指。而前方大屏幕上应声出现一个视频。
限制级的画面，质感清晰。而女主人公的脸恰恰与女人一模一样，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另一番景象。
满座皆惊，众人齐声抽气，其中意味各有不同。有些家长连忙蒙住孩子的眼睛，有些女生一边红着脸，一边去遮男朋友的视线。
求婚不成，当场翻脸，甚至放出这种视频让对方没脸见人。简直就是下作又无耻的行径。
于是求婚助阵的吃瓜群众纷纷倒戈，成了渣男的讨伐军。
程隐垂眸吃着牛排，没跟上剧情的节奏。而她坐的位置恰好正对大屏幕，刚要望过去，眼睛就被一只温热的手遮住。
“闭眼，别看。”江澈说，“待会儿我叫你你再睁眼？”
程隐不明情况，只听到一阵哗然。听他如此说，她便点头。
江澈放开手，看她确实乖乖地闭着眼睛，无声笑了一下，然后起身。
屏幕上的画面还在播放，声音不堪入耳。江澈径直走过去，目不斜视，直接拔掉墙上唯一的电源线。
所有人纷纷向他看了过来。
而江澈只是看着一处角落，说，“程隐。”
众人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只瞧见一个样貌清致的女孩儿。
程隐睁眼，看到了台上光彩熠熠的江澈。他是出众的，无论气质还是长相，少年气里透着沉稳，像个大人。
遥遥相望，程隐看到他几步下台，冲过去对着男人就是当胸一脚。男人不防，却极力稳住身形，江澈没给他缓冲的余地，利落地又是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