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成为了被利用的工具。
千姜感到心中一窒,正想上前一步,却见张九荻挡在了自己身前,拔刀相向。
“张九荻,你不准伤害南宫。”
“千姜,他已经失去神志,不再是南宫鸿了。”
“不是的,他还有救的。他一定是中了毒,我能解,让我解!”
“你疯了。”
张九荻话音未落,南宫鸿便扑了上来,同他厮打起来。
张九荻武功造诣极佳,往日真与南宫鸿打起来,也是平分秋色,可如今这人虽中毒,却使出了一套绝佳的枪法,轻易难以近身,连射出的弓箭都丝毫不能将其撼动。
见势不妙,周遭的侍从也上前相助,可人越多,这怪物竟越激动,其势更为勇猛,发出震天吼叫,令人头疼欲裂。
寻常肉=身岂抵得过如此不合常理的进攻,众人都显出几分颓势,连张九荻也不例外。
宿昱片刻后姗姗来迟,加入战斗。
他移行换影,走到张九荻身旁,低声问:“千姜适才说的,能解毒是何意?”
“二哥你听错了。”
“小渊,你骗人的时候,就是这个语气。”
“你不要动她。”
“二哥以后,一定能替你找到更好的。你放心。”
“不会有了。”张九荻说着,趁着宿昱的号令未发,如临大敌般地奔向威千姜。
可他落单的背影,愈加吸引到了南宫鸿的注意,后者干脆只追着他过来了。
“南宫鸿!”
见张九荻身后失防,千姜几乎天真地冲到他身前,意欲唤醒南宫鸿的神志。
“小红红,是我啊,我是威千姜,你醒过来好不好。”
此招竟然起了作用,只见南宫鸿魁梧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茫然地与千姜四目相对。
“我们不在这里玩,不在昭京玩,去南方好不好。买遍天下香膏脂粉,自在逍遥。”
“千姜他不是南宫鸿了,你别逞强。”
她置若罔闻,正欲再言。
却听于去得开口,“辛离鹤死了!”
此话像是操纵南宫鸿的暗语,适才安静下来的怪物皱皱眉,倏忽爆发出一阵更为激烈的躁动与杀意。
张九荻拉住千姜,叮嘱道“跟紧我”,一边迎头应敌,丝毫不敢放松。
另一边的二皇子,显然被辛离鹤这个人名吸引了注意,马上吩咐左右探听虚实,片刻后便晓得了其中缘由。
他不由地轻笑一声,计上心头,俊美的容颜下泛起冷冷杀意。
须臾,忽听后方传来呼唤,“南宫鸿,何权,何权在这里,杀害辛离鹤的凶手!”
众人皆惊。
方才还洋洋自得的于去得,显出几分焦躁,赶紧示意左右将说话的人拦下,可惜话不停歇,声声入耳,不仅吸引了南宫鸿的注意,还将何权引了过来,阵营里最佳的两枚棋子,就这么祸水东引,打得不可开交。
何权向来无所畏惧,何况南宫鸿和阿追曾经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即便是身中奇毒又如何,他沉着应对,又洒了许多粉末,想要故技重施。
阿追就是这么中招的,幕幕惨状犹在眼前,千姜惊恐地朝南宫鸿奔去,意欲提醒一二。
丝毫不顾张九荻在身后的阻拦。
果不其然,“神仙”打架,殃及池鱼,她堪堪走近,便被二人的凌厉杀意震晕倒地。
“千姜!”
张九荻知道她近日才受了伤,如今又再添新伤,心中的担忧无以复加。
他茫然地怀抱千姜,周遭的慌乱仿佛消失了,甚至在一瞬间觉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光影流转的罅隙,皇城飘摇的此刻,他忽然懂得了千姜的心情。
“你好好休息,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那边厢,南宫鸿和何权难舍难分。
忽见九殿下劈波斩浪而来,向来沉稳内敛的招数,忽然变得极为坚决狠辣。
他的对手是何权,他要救下南宫鸿,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威千姜。
“这样二打一,何权哪里吃得消。”周遭有人抱怨道。
毕竟是自己的干儿子,于去得权衡片刻,还是决定自己出击,只有自己知道轻重,能在三人的恶=战中,保得九皇子全身而退。
他自信地深入战场,瞅准了张九荻功法的套路,抽了个间隙,朝他轻轻一推。
这轻轻一击不会伤害到他,于去得极为确定。
可下一瞬,张九荻却有如雷击,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不省人事。
怎么回事?
难道他原本有伤?!
作者有话要说:欢迎留言评论~
☆、她不爱我
那日的动荡已过去三日。
皇城内,丹陛下,不少宫娥正匍匐刷着地上的血渍,豆大的红色血点铺墁一地,连最好的细料澄泥砖也未能幸免。
有些年纪大的已经腰酸背痛,悄悄少用些气力,横竖督工的姑姑都忙着登=基大典,能应付的就应付过去了,外加新皇最是勤俭朴素,宅心仁厚,定然不会责怪。
偷奸耍滑惯了的,干脆肆意地伸伸懒腰。这边厢的懒腰还未伸完一半,台阶上忽见一人火急火燎地向东行,跟在身后的太医猫着身子,小碎步地跟着,形状颇为滑稽。
眼睛尖的已经开始叩拜了,还未反应过来的人,仔细看了半天,才认出适才形容憔悴、走路带风的是以往清丽俊雅的二皇子——皇城即将恭迎的新帝。
“章太医,九弟的血不是止住了吗?怎么又会出血。”
“臣惶恐,九皇子的脉象早已平稳如初,但不知怎的,适才清醒以后便又流血,恐是……”
“你说他醒了?为何不早点来报?”
“这……臣……”
“为何吞吞吐吐?”
面对新帝的质问,章太医仍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这新帝的雷霆之怒早几日他们太医院的人都见过了,若一个不小心说错话,说不定会步李太医的后尘,被诛九族。
“李淞那是不识抬举。”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宿昱忽然悠悠说了一句,可那句“宿望有救”,怎么能说是不识抬举呢?果然是君心难测,章太医想着,仍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宿昱不再言语,风风火火去了乾东九所,那是往年张九荻在皇城的居所。
甫一踏进寝殿,便听里头传来了高声的嚎哭。
“求求您!别再动了!”
“殿下,您是不能出宫的。”
张九荻的心情,宿昱当然晓得:皇宫于他而言是个噩梦,乾东九所更是。先皇披甲上阵的那年,张九荻是个民间来的小孩,在宫里受了不少冷眼不说,更是被剥夺了自由自在的权利,唯有呆坐在乾东九所,望着一方天空,给所里的太监宫女们讲那时在民间的逸闻,然后悄悄抹眼泪。
夺门之变那夜,张九荻也是在这里,听到了先皇溘然长逝的消息,那本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夏夜,皇城西边的轻微异响,引发了帝国的飘摇,看似遥远的、空洞的动=荡,却让宿昱见证了一次具象而热烈的悲恸,它不必有太大的波澜,却让人如坠冰窖,张九荻就是在那个时候,伏在他的肩头,低声道:“哥,我一定会离开这里。”
这个离开可以有千万种方式,话音刚落的彼时,宿渊清晰地看见西北偏北的天空,一颗星星黯然坠落。
张九荻从此再也没哭过,至少在他面前。
所以当宿昱见到他时,有片刻的惊讶。
张九荻双眼发红,明显是哭过,胸=口正汩汩涌出鲜血。他不是因为伤口疼。
“二哥,我不要待在这个鬼地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伤还未痊愈。”宿昱略带严厉的说着,示意章太医继续诊治。
“皇叔退了位,你更无须担心我会威胁到你的社稷。我这个伤好不了了,一直困在这里也于事无补。”
“不许胡言!朕的太医院岂是养闲人的地方。”
“放弃吧,二哥。”张九荻说着,总算平静了些许,又道“我想回南边看看,趁还有些时日。”
“你……”宿昱心疼地望了望他,又道“先皇后仙逝那么久了,早就重入轮回,何必固执。”
“如此说来,你又何必固执于皇位?”
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寝殿里的人跪倒一片,装如筛糠。
二皇子却笑笑不说话,只哼出一声“哦?”
“你手刃五哥,又血洗投奔于我的楼莎将士,师出有名,实乃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