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千姜点点头,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我的毒怎么办?”
“对面不就可以解。”看他一副毫不担心的模样,千姜这才发现果然张十荻和张九荻还是很不一样的,至少张九荻不会看她中毒了还这样毫无波澜。
正想着,一阵窸窸窣窣地门上锁的声音传来……
“她锁住我们做什么?”
张九荻道,“看来他们果然是要害人。”
“你怎么发现的?”
“你可注意到这母子二人眉间都有毒痣。只是小孩明显一些。”
“有毒痣也不能说明他们要害人啊?”
“这里贫瘠入斯,他们当初被赶出来,定然是两手空空,如何能生存下去?”
“怪不得那大娘一直打听我们的家世,是怕害了人有人来寻仇?”
“不错。”张九荻气定神闲道。
“不过这两人一弱一幼,当无所惧。”
“还得看他们所中何毒。”张九荻边收拾桌上的饭菜,边道。
威千姜看此时他还有心情做这些杂事,不禁感叹这人真是有洁癖。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胸有成竹,千姜也不怎么担心,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未知往往可怕,她在心里盘算到最好是蒙汗药,可千万别是鹤顶红……
荒郊野岭本就寂静,加上二人沉默无言,便可以清晰地听见院门外踢毽子的声音。
一下,两下,三下……
突然,院内传来一声惊呼,伴随着锅碗瓢盆砸地的叮当作响,二人敏锐地察觉到急促的脚步到了门前。
张九荻叮嘱威千姜躲在身后,自己立在门口迎敌。
熟料,门打开,扑过来的竟然是那个孩童圆圆。
张九荻此刻很犹豫是否下手,他的剑刃早就涂上了在栅栏处沾上的毒液,但此刻面对小孩……
与白日的疲惫、无力不同,圆圆到了夜里竟似乎有了许多蛮力,他灵活地跳在了张九荻身上,烛火映照着他的脸庞狰狞,嘴巴张得极大,似乎要将张九荻吞入。
张九荻轻易地抓住了孩童的脖颈,一把将他提起来,这才看清这小孩的双瞳满是血丝,似乎已经丧失了神志,真不知他是中了何毒,竟然有这等蛮力。
他最终决定不对小孩下手,正要扔他出去,却见圆圆将手上的毽子一拆,毽尾极其锋利,直直向张九荻脖刺来,好在他眼疾手快,躲开后又瞬间擒助小孩的双手。
张九荻用左手弹了小孩的脑门,道:“小孩真难对付。”
那边厢威千姜已经被大娘捆了起来。
“实话给你们说,今夜的饭菜中有毒。你二人既然都是将死之人,何不成全我家,你放过我孩儿,我便给这小姑娘留个全尸。”
张九荻是不怕威胁的,道:“你们这是中了何毒,若告诉我们,说不定还能有法子解解。”
“有法子?我们这的毒从来没人解得开,方圆百里皆是寸草不生。你别看你们现在活蹦乱跳的,就和当初误入我们这的叶什么……”
“叶公顷。”威千姜接嘴道。
“管他什么,反正都会毒发,不如成全我们,做我们的食材。”看张九荻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妇人又道:“你的缩骨症已经没得治了,能成为如今这副模样,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她竟然知道了张九荻得了缩骨症!千姜瞪大了眼睛,立即提醒道:“小心!”
果然见那妇人朝张九荻泼了一碗水过去,好在他躲得快。
趁其分神,妇人利索地开了房间的侧门,原来这房间的侧面竟然连接着牛棚,从牛棚中走出来一位魁梧的壮汉,他的头发蓬乱,遮住了双眼,脚步踉跄,却一下找到千姜。
“到这来。”妇人还在引路。
张九荻一个腾挪挡在千姜面前,虽然身形悬殊,但张九荻打他还是绰绰有余,三下五除二便把大汉控制住了,大汉不停发出低吼,但是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看来是中毒已深。一边的妇人没想到张九荻看起来柔柔弱弱,打起架来竟然如此痛快利落,不禁慌了神,赶紧去唤倒在地上的圆圆。
可圆圆受了张九荻一击,似乎已偃旗息鼓,妇人不禁悲从中来,抱着孩子开始哭泣,抱怨起一家的坎坷遭遇来。
张九荻看着眼前的景象,脑中忽然有片段一闪而过,令他头晕眼花。
此时此刻,只有威千姜脑子清明,毕竟性关自己身体,她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给我下的是什么毒。”
妇人哪里有闲工夫答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由头似的,可劲哭泣。
也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毒发作了,千姜感到自己的视线逐渐模糊,身体也变得有气无力,眼前的几个人就像是上下飘忽的泡影。
正要完全昏睡过去时,她感到脖颈一凉,圆圆朝自己扑了过来,好在她还尚余一丝气力,勉强挣扎两下,伤口却越扯越大。千姜的抗拒声让张九荻从飘忽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他急忙出手将圆圆从千姜的脖颈处扯下来,那小孩饮了血就像是注入了蛮力一般,力壮如牛,张九荻便只好将其捆起来。
“这小姑娘如今中了毒,正好下饭。”妇人见自己的孩儿被困,咬牙切齿道。
“告诉我解药。”
她还是闭口不言,眼看时间紧张,又不方便动武,张九荻只好威胁道:“你若不说,我便烧了这个院子。”
大娘总算有些触动,道:“你恐怕猜到了,这毒是没有解药的。你们自己想办法。”
☆、月下来月下归
张九荻此时此刻就像在梦境中一般,沐雪源内外是两个世界,自己的脑海中也有两个世界,都是一片混沌与虚无。他其实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想要救威千姜,但是看着她受伤的脸,内心又有一丝担心,他不禁自嘲道:“张九荻,你也喜欢威千姜吧。”他这样说着,觉得自己就像个红娘,但又不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毕竟现在的自己才是本体。
威千姜的脖颈处的伤口好在不深,圆圆只是咬破了表皮,可也已足够让毒进入她的体内了。又是被捅刀,又是被咬脖颈的,就是为了就一个素不相识的张九荻。他想着,一边去擦她的伤口,一边轻叹道:“你又知我多少。”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先闯入沐雪源了。他找到早些时候威千姜寻到的缺口,毒液仍旧源源不断地滴落在地上,栅栏本身也隐藏着毒箭,可以抵御外来的人贸然飞跃。张九荻思忖片刻,便去寻找毒液的源头,果然被他寻到了,在栅栏缠绕着的藤蔓根部,有一处活水,因为地理位置略高于缺口,刚好形成了倒水的态势。张九荻小心翼翼地去割断藤蔓,生怕沾上活水又变成缩骨症的样子,变回去其实没什么,怕就怕一直醒不过来救不了人。
当张九荻抱着威千姜小心翼翼地踏上沐雪源的土地时,感到空气中漂浮着舒心的气味,他觉得自己到了传说中的远方,前方依稀可辩的点点灯火,像是宣纸上写意的泼墨。
可是宁静祥和了没多久,颇有阵势的脚步声哒哒围拢过来。张九荻朝左右一看,原来围上来一片娘子军。
“你从何处来,为何夜闯我沐雪源?”为首的女子勒紧马绳,不怒自威道。
“我们从沐雪源外来。”
“你一个男子,三更半夜在外游荡,还抱着个女孩,成何体统。”
张九荻不答话,直言道:“这个小姑娘受了伤,请沐雪源相助。”
“我们为何要救她。”
“因为就是中了你们的毒。”
“不可能……”为首的女子道,“从来没有人能在入口中毒后还能如此光彩照人……”
“光彩照人……”张九荻听见这个形容,不禁低头观察了威千姜的模样,一看她还在昏迷中,模模糊糊的样子,哪里能称得上光彩照人,复又抬头疑惑地盯着为首的女子。
“与洞口那些腐尸相比,她已经算好的了。”女子说着,一边往回拉马绳,朝身后的人示意。
张九荻这才发现,女子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同样穿着的女兵,皆是戎装。
“尔枫,这两个人既然能活着从洞内出来,说不定对我们有用。”有人向她建议道,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耳尖的张九荻听了去。
“尔枫姑娘,我怀里的这位可是神医妙手。”感到马上的尔枫明显有些犹豫,张九荻微微一笑,又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