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张九荻忽然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有办法就继续这份心情,如果没办法就及时斩断情丝。这么简单。”
“怎么你还颇有心得?”
“不才不才,正是。”
威千姜看他这插科打诨的气势,果然和张九荻如出一辙,道:“看来你的情路颇为坎坷。”
“既然你发问了,我便告诉你。”
没曾想,张九荻竟然真的把自己的故事讲了一路。只是其间隐去了许多细节,模模糊糊说了个大概,但是威千姜凭着自己对江永年的信息的了解,脑补出了一出荡气回肠,爱而不得的爱情故事。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却被敬重的大哥横刀夺爱,从此女孩成为张九荻心上的白月光,真是可叹可怜。
“所以你就斩断情丝了?”
“为何斩断?”
“你方才不是说正视内心,如果不行就要及时止损么。”
“没有不行啊,只是我大哥加进来了而已。我需要做的就是继续守护好他们。”
“守护……”千姜若有所思,再联想到江永年的大哥说不定早就成为刀下亡魂,不禁同情起他来。
“对,如果你承认你喜欢张九荻,你就正视这份感情,不要总是抗拒逃离……”
张九荻似乎总是把自己当做独立第三方,冷静地分析着千姜和缩骨症版张九荻的感情。
“你觉得张九荻能接受我吗?”
“我和张九荻像吗?”
“性格看似不太像,本质上好像没什么区别。”
“那你没戏了……”
千姜一听这话,才发觉张九荻这是在戏耍她,便道:“你真是无聊,唆使我去袒露心声,又再埋汰我。”
“我只是叫你正视你的内心,你心碎与否与我何干?”
这句话过于冷漠,千姜一下清醒过来。
☆、夜探沐雪源外
夜里,张九荻总算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只是和山上的气质一样,这户人家也显得气质独特。
院门口,小孩子孤零零地在踢毽子,一个接一个地技法很稳。
张九荻上前去亲切地打招呼,那小孩确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实在被问烦了,便朝院子里嚷道,开门。
张九荻很识相地马上站在门口,想要一把推开木门,却发现这低低的门扉竟然是上了锁的。
张九荻微微皱眉,正对门扉的堂屋露出一道光,一位中年女子从中探出半个脑袋,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啊?”
“路过此处的人,想要借宿。”
那人似乎犹豫了很久,过了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走近柴门,靠近问道:“你们怎么来的。”
“我们从山上下来,我的朋友身上有伤,想要在此借宿一晚。”
“凭什么让你们住?”
“我们的确也没什么盘缠,但是我可以帮你做些农活,勉强算作报酬。”
“你竟然还能做农活?”妇人似乎很疑惑。
张九荻背着威千姜转了一圈,轻松道:“看吧。”
妇人半信半疑地放了他两人进来,却仍留着刚在的小孩在门口踢毽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休息的地方,张九荻整理好床铺,又忙活了好一会儿弄好药材给千姜敷上。因为千姜总是伤口疼,他夜里还不时起来给她散散热。
翌日,千姜早早就醒了,因为她总感到床前有炙热的目光望向自己,睁眼一看竟然是梳着一个冲天辫的娃娃,眉心一颗痣极有特色。
“你是刚才那个九叔叔的婆娘吗?”小孩开门见山问道。
威千姜略一思忖,笑道:“不是哦。我是他救命恩人。”
“为何我看他一直在救你呢?”
威千姜不答话,问道:“小朋友,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沐雪源外面。”
“什么叫沐雪源外面,难道这里没个名字吗?”
“我和我父母都被沐雪源赶出来了。只能住在这里。”小朋友说话的声音毫无波澜,似乎很适应这“外面的生活”。
“那沐雪源就在这附近了?”
“过了那道围栏就是。”小朋友指向窗外。
千姜探头往外望去,果然窗外不远处就是一处栅栏,将两边隔开,栅栏内的繁茂与外面的贫瘠形成鲜明对比。千姜甚至远远瞧见了靠近栅栏的一汪泉水,映照着碧蓝的天空,一派宁静祥和景象。
“你快走吧,我要睡觉了。”小孩疲惫地打了个哈欠,倒头睡在了床边。
这小孩大清早就这么困,千姜笑道,没想太多就出门去寻张九荻了。
沐雪源外严格说来只有山脚下到栅栏处的窄窄一圈地域,视野倒是开阔。千姜没走多久便看见了张九荻,他已经换了一身农家的衣裳,整个人也清爽了许多,只是眼睛红红的,一看便是没休息好。
张九荻略微点头算是招呼过了。妇人没怎么和千姜寒暄,直接要求她做起了农活。
“这里的地怎么可能种地出来东西。”千姜趁人走了,才悄悄吐槽道,那妇人还专门做了一排围栏,圈出一块自留地。上手一摸,那竹条已经满是灰尘,仔细一捏已经脆生生的,毫无水分,看来已经圈起来多时了,仍旧是贫瘠一片。
张九荻不明所以地瞧着威千姜,“我看那大娘一副兴致冲冲的样子,以为能种出来许多东西。”
威千姜第一次在明亮的阳光下仔细瞧张九荻,他的皮肤白皙,衬托出眼睛极为深邃,只是此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笨拙。
“张九荻,你该不会没做过农活吧。”千姜难以置信,她从小在农家长大,哪里知道这大梁的贵人们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没做过可以学嘛。”张九荻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又道:“你瞧瞧那边的地,怎么绿油油的。”
对面水草丰盛,难以忽视。只是对面的人似乎对栅栏这边极为防备,方圆几里都未曾见到有人或者牲畜靠近此处。
二人都仔细观察思考了片刻。千姜问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还行。”张九荻没说太多,只见千姜给了个极为坚定的眼神,又握了握拳头,对他道:“我们今天便进去沐雪源!”
张九荻自然知道她执着于沐雪源的原因,既然对自己也是好事,他也乐得协助千姜。“只是大娘说了,让我们出一天工再走,当做是昨天夜里的住宿的报酬。”
千姜不怕做农活,也不怕行夜路,只是这贫瘠的土地让她实在没有干活的冲动,便顺着栅栏一路观察,竟然找到一处缺口,她心道:这母子二人真奇怪,被赶走了再回去便是,这里又没有封闭。便准备往里踏一步,却被张九荻叫住了。
“贸然穿越不妥。”张九荻指了指栅栏上方,千姜这才注意到这缺口并非完全分隔开来,上方有一处环形的顶,虽然不太明显,但不停往下淌水,所落之处一片坑坑洼洼。
千姜停下了脚步,总算不再折腾了,可没过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又去逗在一边的老黄牛。这牛认认真真地吃着不存在的草,就像张九荻在认认真真地种并无生机的菜苗一样,千姜想着就乐了,“走吧,别‘吃’了,我拉你回去。”
千姜甫一进牛棚,便闻到刺鼻的排泄物的味道,再加上潮湿的环境堆叠起的黏腻感觉,她真是片刻也待不下去。那牛似乎也很抗拒这里,反复原地打转。
千姜要给它寻个好下脚的地方,可看了一圈,只有东北角的一处地方堆了很高的茅草,已经要倒下来了。她想再走进瞧瞧,背后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那妇人,又把她唤走了。
一天下来,饶是从小干活的威千姜也有点疲惫了,张九荻却还是一副慢条斯理,优哉游哉的姿态,把农活做出了一副毫不贴近日常生活的优雅闲逸,吃晚饭时也仿佛吊着一缕仙气,浅尝辄止。
“你生着病,就不能替张九荻多吃点吗?”
“可是这饭菜里有毒,我也不能吃啊。”
“……”千姜一愣,一边捂住嘴,一边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吃了太多了。”
“……”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他们?”
“这小孩和他母亲行事都挺奇怪,如果真如他们所言是被沐雪源赶出来的,那一定对沐雪源有所了解,我们先将计就计,看看他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