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别乱来了,我生气了啊!”秦卫四平八稳的声音里难得带上急躁。
“不行非常手段,谁知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哼!” 秦和袖手走开。
林惊琼抡起一把椅子,砸向最近的一扇窗户。椅子砸了个粉碎,窗户毫无异状。
“别费劲了,这屋子的门窗皆以铁木所制,坚固无比。”秦卫无奈地道。
“无耻!”异样感觉一次次冲击天灵,欲毁灭最后一丝理智。林惊琼用力把指甲掐进掌心肉里,让自己保持清醒。
“林将军,你便,你便应了我这法子吧。”秦卫倚门低头,捏着太阳穴,喘息着道。
休想!林惊琼现下无比后悔:她先前竟能以为他的私德与自己无关?真真蠢不可及!
突然,林惊琼想到一个法子:她可以挟持秦卫脱身!她踉跄走近秦卫。
听到声响,秦卫抬头看她,清冷双眸灼灼欲燃。
她骤然伸手抓住了秦卫的脖子。
“放我出去,否则,我便杀了秦卫!”林惊琼红了眼,扬声喊道。
“她竟敢挟持我儿?!”屋外秦和遥遥闻听这一声,拔腿就往回冲:“罢了,这般心性,决然留不得!”
“林惊琼你快住手。”秦卫也急了,眼眸闪烁不安:“你这样会触怒我爹的!”
“我便是不要这条命,也绝不受你父子折辱。”林惊琼说着,缓缓收紧手指。
与秦卫离的这样近,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催动的体内异觉愈发沸然。林惊琼用力咬唇,一条条血线从嘴角蜿蜒而下。
“林惊琼,你便是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济州唐家满门的性命么?”秦卫的声音变的嘶哑,亦冰冷无情:“听说,你视他们如家人?”
“你!”又被胁迫了,他们果然是亲生父子!林惊琼目眦欲裂。
可是唐家,当真是她唯一的软肋。
“放开我,答应与我做戏。”秦卫目光中有冰凌滋长,须臾成万丈冰山,将她压制,无力反抗。
☆、成亲
直到披上大红嫁衣之时,林惊琼还觉得如在梦中:不过见过寥寥数面,原以为要把他如神像般高高供奉在上的人,要与自己成亲?
“这喜冠是请宫廷供奉闽卓打造的,整整耗费三年辰光。上面的九十九颗南海明珠,等闲再找不到更好的了。”秦家名张朝凤的管家娘子,边伺候林惊琼穿戴,边喜滋滋道。
“这身嫁衣更了不得,乃是江南最有名的绣娘吴晏芳夫人所致。缀饰了九百九十九颗红宝石,是咱们老殿下数年前出征西域时亲自带回来的。咱们老殿下十年之前便为大公子备下了男女整套婚服。七年前重做,三年前又重做一次。直到今日终于用上了。姑娘身量比寻常女儿家高些,且喜做的宽大不会显小。”另一娘子名韩眉娘的,接话道。
“既是这般珍贵之物,那我可得仔细小心着点了,别弄坏了,耽搁卫相下次用。”林惊琼懒懒地道。
两位娘子脸上笑便一僵。不过她们先前被人嘱咐过,知道林惊琼心中气不顺,故而也不多言,只麻利地继续为林惊琼梳妆打扮。
待到吉时,张娘子将喜扇交于林惊琼遮了面,与韩娘子一同扶她出了房门往喜堂而去。
一路上寂寂无声不见一人,只无数蓝色琼花怒放,如霞似锦般铺满前路。
林惊琼却无暇去看这美景,只想着如此看来秦卫还算信守诺言,憋屈的胸腹间稍稍觉着舒服些。
——因约定秘密成婚,不令外界知晓,故而林惊琼直接在秦卫的相府里出嫁,在相府里拜堂成婚。没有张灯结彩,亦不大宴宾朋。诸事简便,筹备起来自然是快,从林惊琼应下这婚事到现下拜堂,不过过去短短三日而已。
“这般简陋成何体统,委实委屈我儿!”秦和极是不满,这样话这两天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依着林惊琼意思,这堂都不拜更好。“反正也不叫外人知晓,干脆也不必拜堂,岂不更便宜。”她曾与秦氏父子道。
“我儿可是最最守礼之人,三书六礼,迎亲拜堂,一个都不能少。”秦和高傲地道。
呵,你们也知道守礼二字。那时林惊琼心中暗骂。
直到喜堂之上才见些许大红铺陈,并喜乐细细。
透过喜扇,林惊琼隐隐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举步向她迎了来,庄重拜揖。
这举手投足间,倒与那人依稀有两分相似。林惊琼咬咬唇,依礼回拜。
“却扇!”司礼唱道。
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手中喜扇取走。林惊琼略抬眸,秦卫也正看着她。许是婚冠之上的一颗大红宝石太过璀璨,映衬的他气色与往常不同,如冰雪上落了晚照,清冷中竟生出点艳色。
好一个斯文败类,林惊琼想。
再一转眸,见一旁原是秦卫的侍卫们充当了司礼和司乐,此时她所熟悉的辰宿正捧着一把笙吹弄的卖力。
林惊琼顿时忘却忧愁,差点笑出声来。
“诶,等等等等,这是林氏么?难不成她敢偷龙换凤?”秦和却叫嚷起来,从主座上冲过来,盯着林惊琼细看。
张韩两位娘子笑起来:“回殿下,是林姑娘,奴婢们亲手为姑娘上的妆。”
“啊哈,这女人们的妆扮之术,真真了不得。”秦和又是震惊又是满意:“这般看看,倒也还配我儿。”
林惊琼得意的昂起头,心想我还嫌你儿配不上我呢。
她眉眼本就生的俊逸大气,肌肤又异于常人的雪白。平日着男装执剑催马,很多人都说有颇有西域男子的那种英气逼人。此时迤逦红装逾显身姿风流,万千珠光辉映的明眸如星似电,薄薄粉黛精雕细琢之下面容精致柔美,所有的英气尽数化作带着一丝邪魅的华美,动人心魄。
“父亲安坐受礼吧。”秦卫将秦和扶回座中。
林惊琼这才察觉,正座之上,只秦和一人受礼,再无旁人。
如何秦卫母亲夏氏王妃不来?还有秦卫的四个弟妹也没来。纵是秦卫因着是做戏的缘故这样安排,秦和如何能肯?林惊琼奇怪极了。
莫非,夏王妃不同意这父子二人的荒唐之举,故而不肯来?林惊琼心里琢磨着:看来秦家还是有正常人的。
人虽少,仪程却是一丝不苟。拜亲,同牢,合卺,结发……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完。林惊琼惯来在马上日夜驰骋都不会觉着累的,而今却只想一把撕下这繁重的衣饰滚到被窝里去。
偏秦和还拉着秦卫的手絮絮叨叨:“我儿,如今皆随了你心愿,可务必要争气,赶紧给爹爹生个大孙子啊!爹也算对的起你娘了……”
嗯,叫他给你生吧。林惊琼心里说。
终于入了洞房。又按捺过最后一道仪程坐床撒帐,林惊琼迫不及待地指示张韩二娘子:“快给我把头发拆了。还有这衣服,太重了。”
“是,少夫人。”二人笑盈盈齐声应道。
林惊琼眉心便是一跳。
忍了。
她看向在床上坐着一动不动的秦卫:“卫相可否先回避下?”
“已是夫妻了,少夫人该改口叫夫君了。”张娘子先道。
“也无甚可回避的。”韩娘子说着解了她外裳。
“我出去走走。”还好秦卫自觉,站起来迈动长腿,三两步出了门外。
“大公子这是害羞了。”“是呢,耳根都红了。”二娘子掩唇私语。
呵,他这种人也会害羞?你们什么眼神啊。林惊琼翻白眼。
终于满头珠翠拆了下来,浓密如瀑的头发简单束起。华丽嫁衣层层剥离,复罩上一袭红纱寝衣,轻纱之下玉色抹胸上的桃花清晰可见。
“这,这么透,如何穿得,换一件换一件。”林惊琼皱眉。
“穿不得便穿不得。”张娘子拍拍她的肩,按住她。
“少夫人莫怕,大公子面上冷,实则是个最最细致会疼人的。”韩娘子抱起她刚换下来的衣服退后。
“奴婢们告退了。”她俩一溜烟消失不见。
林惊琼揉揉太阳穴,四下看看,抬手扯下一片帷幔,把自己团团包裹严实了,寻了屋中箱笼翻找。
真狠,空空如也,一件衣裳没留下。
“你在找什么?”门扇推动,秦卫回来了。
林惊琼把身上帷幔裹裹紧:“衣服。”
秦卫笑笑,在离她远远的榻上坐下:“别找了,明日早上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