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纵然是生的貌美身手又好,然出身乡野,又在男人堆里混了许多年,纵然林惊琼自己并不看轻自己,却清楚明白:但凡自诩正派的人家,都视自己为异类,绝不做婚配之想的。更何况秦家这种本就是累世公卿、不日怕是君临天下的顶级豪门。
“没想到吧?受宠若惊吧?明媒正娶,绝非妾侍。”看她这神色,秦和满意道:“还不快快拜谢公爹?!”
公爹……林惊琼深深吸口气:“殿下莫要与末将说笑了,末将出身卑微蒲柳之姿,如何敢攀附卫相这天之骄子?”
“唉,这不是没法子的事么?”秦和赞同的点点头,唉声叹气道:“谁叫他这年纪老大了也不肯成婚,这么多年了也就对你这女娃子多看两眼,本王就想赶紧凑合凑合得了。”
他哪里多看我了?他如何多看我了?老越王你这是眼睛有毛病,得治!林惊琼想定是那长景剑惹的祸根了,于是恳切道:“殿下,不能凑合,务必不能凑合。纵是末将肯了,卫相他也不能啊!还请殿下与卫相商议后,再做决断。”
“他是本王的儿子,一切自然由本王做主,”秦和亦恳切地道:“不过你这顾虑也是。本王知道,本王的卫儿,这般的人才,这般的权势,天底下多少女子想嫁都不能。你定是心中惶恐自惭形秽,怕日后不得他欢心在秦家难以立足。你且放心,有本王给你撑腰,来日只要你为我秦家诞下麟儿,谁也动摇不了你的正室之位。”
你盘算的可真不少啊。林惊琼暗暗磨牙:“好叫殿下知道,末将长年混迹军旅,早已非清白之身,亦受过伤怕是不能生育了。还是请殿下另择名门吧。”
“嗯?这是什么话。”秦和皱眉:“本王刚已叫宫中嬷嬷看过你了,她说你还是处子,体质也是极好生养的。你这般推辞,难不成,这么好的婚事,你竟不愿?”
林惊琼便想起,刚宴席之中众人给她敬酒时候,似乎是有个老嬷嬷乘乱靠近了她上下乱摸,她以为是老人家喜爱她便没在意……这都什么人啊!!
她心中升起火气来,直视着秦和一字一字道:“卫相诚然人中龙凤,身为臣属,末将愿为卫相赴汤蹈火。除此之外,末将别无他想。”
“不识好歹!”秦和勃然大怒,起身急急来回踱了两圈步:“该跟你说的话也都说了,本王认定的事儿再无罢休之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便是绑,本王也把你绑进洞房去!”
你当你强抢民女呢?原来你和你儿子是一样的混账!林惊琼勉强压制怒火:“末将与金州兄弟,视殿下为明主,诚意来投。殿下却如此对待末将,传出去,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么?”
秦和嗤笑:“本王的卫儿明媒正娶你这么个屠户之女、山贼出身之人,你还不愿——本王看天下人只会以为你傻了吧?”
林惊琼只觉着胸口堵的慌:“纵是天下人都艳羡的好姻缘,纵是天下人都以为末将傻了,末将不愿就是不愿。殿下若要逼迫于末将,末将虽死不能从。”
“还敢拿死来威胁本王。”秦和又气又笑道:“威胁谁不会啊?你若敢不从,本王就灭了你金州兵马!本王说到做到!”
林惊琼气的额上青筋崩出,心中盘算着现下突发制人,能否取了他性命。
“爹你胡闹什么?!”便在此时,寒峭夜风吹动满室陈设动荡不休,秦卫推门而入,清冷眉眼间尽是震惊与恼怒。
“林将军莫要听我爹胡言乱语,快快请起。”他急急来扶林惊琼。
秦和看着他冷笑:“哼,胡言乱语?你爹我还不知道你那些心……”
秦卫转身,捂住了他爹的嘴:“爹,我们单独聊聊。”
“把她给本王看好了!”被秦卫连推带拉弄走之时,秦和扬声吩咐人。
“是!”外面亲兵把门牢牢堵死。
林惊琼站起,一脚把刚秦和坐过的椅子踢了个散架:竟敢有人胁迫于她!而她还无力反抗!
秦卫能止住他的胡闹吧?她揉着太阳穴想,两月之前商议归顺之事时候,秦卫可是曾口口声声说赏识她,要把她引为心腹。她好歹也是战绩显赫的一员大将,促成金州归顺也算是对秦卫有功,他总不能如他爹所愿,折辱于她吧?
再说了,抛开公事来说,秦卫私德是有些不堪,可他喜欢的也是那种娇娇嫩嫩的小姑娘。她曾夜探王府,亲眼见秦卫叫手下人掳来了宫中年仅十二的小公主到他房中——他总不能这么快改了性子,凑合凑合她这样的吧?
林惊琼忙双手揉了揉脸:光滑细腻。哎呀,早知道先前脸在火战中被灼伤就不治了,都怪那谁!
门扇又响,林惊琼急急转头,见秦卫孤身一人回来了。
“林将军,咱们商议商议。”他看着她,素来坚毅的眼神竟有些闪躲。
林惊琼的火气一下子冲到头顶:“有什么可商议的!”
“林将军莫动怒,坐,喝口茶。”秦卫亲自倒茶端到她面前。
林惊琼忍了又忍,接过茶一口喝尽。
“这个,原是我父老糊涂了,抱孙儿心切,故而乱点鸳鸯。”秦卫咳嗽一声道:“可他一意孤行,我也违逆他不得……可否请将军忍耐一二,与我做一场戏?”
“做戏?”林惊琼怒极反笑:“如何做戏?”
“就是,请将军与我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糊弄糊弄我父。等他这性子过去了,便还将军自由身。”秦卫说这话时,眼睛都没地方放了。
“既是做戏,那随便一个女子皆可,何必末将?”林惊琼怒问。
“我父取中了你呀。”秦卫道。
“殿下那是凑合凑合。”林惊琼指向门外:“卫相如若与殿下说,卫相有心悦的高门贵女,殿下怕是会欢天喜地立刻让末将滚蛋!”
秦卫沉默了一会儿:“若是旁人,怕是会损其闺誉,误其一生,唯只将军不会有此顾虑。”
“哦,我根本就没什么闺誉可言是吧?”林惊琼气的都不想和他维持脸面的客套了:“我也有心上人,我也要嫁人的!”
秦卫眼波流淌:“将军的心上人是现任济州通判的唐涵么,他不是已抛弃与将军的婚约,另娶大商刘氏之女了?”
他怎知此事?林惊琼大惊。
她自幼与亲梅竹马的邻里唐家长子唐涵订婚,只是待完婚之际遇到战乱失散。整整八年寻觅不得,不曾想数月前来这金陵城求见秦卫之时,竟遇见了唐涵娶亲。唐涵不惜为她当堂悔婚,然后来又发生一些事情,他到底还是娶了大商刘氏之女,谋了济州通判之职离京赴任去了。
“金陵城里的事没我不知道的。”秦卫解释道。
好吧,果然是城府深沉之人。“并非是他,另有其人。”林惊琼转身不看他。
“哦。”秦卫点点头:“他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告诉我,我即刻请动陛下圣旨为你们赐婚。如此,我父也不得阻拦。”
林惊琼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那个祸害,她连他的名字都不曾知晓!
“好了林将军,莫要说谎了。”秦卫垂下眼眸,叹息一声:“你便当是公务,便当下属为主上排忧解难罢!”
“世上哪有这种公务!”林惊琼冷笑。
“事成之后,我必重金相谢,可好?”秦卫转到她的面前,声音里满是诱惑。
听到重金二字,林惊琼的心稍稍动了一下,可随即虚空里生出只大手来坚决按住:不,不可以!
“末将不愿!”她大声道。
“既然将军怕影响声誉,那这做戏之事秘密进行,除你、我、我爹,以及一些家人外,不令外界得知分毫。将军的指挥使之职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如此可好?”秦卫想了想又道。
“可我自己知道,我不愿意!”林惊琼坚决道:“还请卫相成全,越王殿下如若降罪,请降罪末将一人,莫要牵连……”
她突然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身体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迅速蔓延开。
这种感觉令她心荡神迷,难以自持。
“你在茶水里给我下了药?”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秦卫。
“不是我!”秦卫如玉面容上也浮上诡异潮红。“爹你做什么了?!”他冲向门边推门,门扇已然被锁死。
“就吹了点阿机新做出来的那个如欢烟。” 秦和在门那边欢喜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