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小学(5)

那么她们到底觉得太宗最欣赏哪个儿子呢?——面对我的追问,她们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以一句话终结了讨论,那句话就是:“听其言而观其行”。

我一头雾水,这什么意思呀!你们就不能说得通俗点、浅显点、直白点吗?——欺负我读书少,早知如此,我以前就少逃点学了。

那天散场之后,我悄悄地问最有耐心的徐惠妹妹,那句话什么意思,她说:“意思是听了他的话,还要看他的行动。也就是说不要只听言论,还要看实际行动。”

唉!这还是没有说太宗到底最看好哪个儿子呀!——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很重要,我那几天都在愁,该下注押谁啊?——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这赌局的事,还得从年初说起。春节才过,后宫便流言骤起,说太子失德,陛下有意废之……传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所以后宫一项历史悠久的活动便迅速做出了响应,这项活动便是“开盘下注、买定离手”。

现在一共开了四个盘口,分别是:太子李承乾地位不变,一赔五;老三吴恪当选太子,一赔二;老四李泰当选太子,一赔三;老九李治当选太子,一赔四。规矩是:正月下注,一年为期,赌年三十前你买的事件会不会发生,次年正月十五前赔付赌金。

从赔率上看,老三吴恪最被大家看好,而且他又是个大帅哥,于是我买了他!后来年底,答案揭晓:太子的地位稳稳当当,庄家赚了个盆满钵满,后宫众人十赌九点九输,我也是那九点九中的一份子。押上了全部流动资金的我严重怀疑,这“太子将废”的消息就是这些黑心庄家造的谣——赌博有风险,下注需谨慎,可惜我那从牙缝里省下的三枚铜钱呐,就这样打水漂了!

第六局又结束了,照旧鼓掌、吹哨、叫好。

第七局

场上第七局开始的时候,我没有继续聊天,而是四下张望。李治问我在找什么,我说:“站得累得慌,找地方坐。”话音刚落,我便锁定了目标——学生的书案。我一把拖过近旁的书案坐下,然后招呼李治和小明达过来歇歇脚,场上的徐惠我就顾不上了,毕竟吵架气势很重要,坐下会比对方站着的人矮上一节,非常影响发挥。

可李治看到之后,对我说:“这不太好吧!”小明达也看着我,眼中露出向往的神色,但也没过来。至于对面那帮臭小子以及一直站在旁边当“围观群众”的一众教职工的神色,我不用看也知道,反正进来到现在,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懒得理会。

其实这也不能怪我。要知道在我们唐初时候,现在家家户户都有的凳子、椅子还没有普及,我们的主要坐姿还是席地而坐,所以书案的高度当座椅刚刚好。我们家靠近长安西市,那里是西域客商集中的地方,椅凳在胡人间比较盛行,我家赶时髦,早就换上了,不仅是我们家,长安好多贵族人家都配备了,只是这种公共场合还是保留着古老的跪坐。仔细想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席地而坐了,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往地上坐。没有试过的人不知道,跪坐相当累人,我本来就累得慌,更不想难为自己,当觉得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凳子。

我毫不在乎地对李治一摆手,对他说:“你爹是皇帝,你拿出点‘老子天下第一’的气势好不好?咱们都是要在这当老大的人啦,好不好当然是我们自己说了算,还去听别人指手划脚?那还当什么老大?”

李治点点头,非常干脆地坐在了我身旁,小明达一看,两眼亮晶晶地跑过来,也挨着我坐下了,坐下之后就开始拿小手捶腿,看来也是累坏了。于是我把手往李治面前一伸,摊开手掌,李治非常上道地取下身上的零食袋放在我手掌上——算一算,自打年前在宫里花园那回巧遇认识后,我跟李治也有近两个月的交情了,也就培养出这么一点默契,不容易啊!

我打开袋子,取出我最喜欢的肉干递给明达,可小明达摇了摇头,说不想吃,口渴。我点点头,把肉干放回袋中,然后把袋子丢回给李治,便开始四下张望找水。很快就被我找了,就在那群“吃瓜群众”——前面的老头身前就有,还用炭炉子保温呢!

老爷爷看样子地位不低,年岁看着不小了,须发全白了。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那是全场唯一的一把椅子,其他人都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后,跟他并排站的人都没有。

他身着的茶具还挺齐全,一壶四杯的套装,壶在炉子上热着,杯子只用了一个,其他三个都在托盘里放着。于是我慢悠悠地晃到他身前,非常礼貌地行礼,提起茶壶先帮他把茶水续满,才又取出两个杯子斟满,在众人瞪大眼注视中,我端着两杯茶走了回来,一杯给了正在聆听对方说话的徐惠,一杯则给了小明达,并跟明达说,待会你徐姐姐喝完了,你去把空杯子拿回来。明达非常认真地向我用力点头,还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做保证,一定会把任务完成——这小妹妹真是太可爱了!至于李治,渴着吧!我不也没给自己倒茶吗?——只剩下一个杯子,我和李治两个人怎么分?

再次坐下之后,李治跟我说:“跟你商量一下,咱们换一下,老大我来当,如何?”

像我这种习惯了当老大的人,从来没想过要当老二,所以他这一问真把我愣住了,我半天没转过弯来。

李治说:“这里的人跟你以前收的小弟不一样。你以前那套‘说不听就骂,骂不听就打,打不听就往死里打’的招数在这里不管用。”

我奇怪了:“怎么不管用?”

李治说:“这里的人,拥有的比那些人要多……”

我听了半天,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以前在街头收小混混时,那些小混混一穷二白,为了能活下去,有些人连做人的尊严都可以不要,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只需要低头便能获得不挨打骂而且有吃有喝的生活,他们很容易会“屈服”。而这里的人,若轻易“屈服”,他们将失去荣耀、地位、家庭重视、继承权,甚至会被赶出家门,怎么可能向区区打骂低头。再说了,他们受到家族的重重保护,哪里是轻易打骂得了的人。

李治还说:“我是皇子,当老大比你更有优势,他们也更容易服气,我们遇到的阻力更小些,反正我也会听你的,不就跟你当老大是一样的?”

他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觉得我都不好意思不答应了,于是我很高兴地点了点头,跟他击掌成交。

当我们击掌声响起时,场上第七局也尘埃落定了,于是我们顺势鼓掌、吹哨、叫好。

第八局

场上徐惠开始第八场碾压,我问李治:“怎么忽然想当老大了?”

我之所以会有此一问,实在是因为这不太符合李治的“人设”了。李治一直以来的表现,以及后宫听到的传言,让我觉得李治不是个喜欢出头的人,他似乎不太习惯站在人群的前面,而是更喜欢缩在第二、三排的位置——靠前却不显眼。这种“站位”跟他在皇子中的排位恰好相当——嫡老三,不前也不后。

习惯,这可是个力量相当强悍的家伙,一旦养成,它便深入你的骨髓,时刻影响着你的行动思维。俗话说得好:“行为日久成习惯,习惯日久成性格,性格日久定乾坤。”比如我,习惯当老大,所以来到小学的第一天,哪怕被人堵在门口进退不得时,我也会习惯性地去琢磨要怎么当老大,怎么让这些人听话。而不是像李治三人他们那样,只想着要他们接纳,如果他们不接纳,就以后自己几个人抱成小团体,不跟他们玩。

不过习惯这种东西,能养成,也能改,只是需要时间,而我们入读小学的这一年是贞观十二年(公元638年),出生于贞观二年(公元628年)的李治才十一岁,性格还在形成阶段。不幸的是,在这时,他认识了一些以往不同的人(比如:我),发生了一些以往不同的事(比如:妹妹想读小学,让以前的小伙伴不高兴),导致他人生轨迹开始偏离了曾经的轨道,最后形成了一些不同于以往的行为模式。

对于我的疑问,李治坦然道:“我刚才一直在想,如果我之前是这里的老大,把他们收拾地服服帖帖,那么拿着圣旨入学的你们是不是就不用被堵在门口……”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眶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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