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小学(19)

在世间飘荡千年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她们是对的,在唐时,贵族女子普遍都会接受启蒙教育,哪怕是入了宫,也可在宫学中继续学习《诗经》《国语》《庄》《老》等经典和其他如书法、算术之类的学问。那时,我们可以选择不学,但没有人说我们不能选择。但后来,渐渐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成了主流,于是女子从小便被告知:“读书是错的,你不能去选这条路。”随着这样那样的权力一再被剥夺之后,女子的地位一降再降,最后低入尘埃……感慨之余,我想起了一句话:“我可以选择放弃,但却不能放弃选择!”

有人指责我没有尝试开设女子科举,为女子争取公平竞争的机会!听到这些话后,我也曾想过,若我当时开女子科举会如何?

能如何?顶着无数的压力,一意孤行,最后却无人应考——就算是徐妹妹也不敢违抗家中的意愿参加,而且就算有人来参考,将读书只作为风雅点缀的考生,最后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就算我能逼着考官打高分并且闭着眼睛去吹,但平时不关心时政,专注胭脂水粉的“她们”,要怎么履职任事?当然,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例外,能够满足所有条件,并且能够经受住男性同僚们的刁难而屹立官场,但那又如何,能改变大局吗?别忘了这样的人不是没有,上官婉儿记得吗?她就是这样的特殊存在!有用吗?

有些事,只有大多数人共同努力才能改变,或许指责我的你,就是这“大多数人”的中一员,所以,请自己努力,不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两个孤胆英雄身上,也不要将责任归咎于一两个人。而我,也不是救世主,不曾怀有“拯救苍生为己任”的宏大理想。我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上苍没有对我特别宠爱,没有给我开金手指,我不应该担负比你们更多的责任。

诚然,我后来身处高位,有能力去做一些事,但是,那时没有人提出过要求,如果那时我听到有强烈的呼声,我想我会去做的,可惜的是,没有!我不可能去超越那个时代去做什么,因为那会被人视为疯子,那时的“她们”也会跟着众人向我丢烂菜叶和臭鸡蛋……所以,我不应该为这些不公平来负责,这对我,不公平。

李治又问我:“跟我们一起去吗?”

我果断摇头:“不去。”姑奶奶还有一个重要任务——相看帅哥,才没兴趣去陪那几个“酸葡萄”赏月。

李治正要再劝时,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杨杨!”

我立马转头应了一声:“诶!”心想,谁叫我?

说来好笑,不知是三个字不符合人的发音习惯还是咋的,宫人们要不称呼我为“芷歌”,要不就称呼我“杨杨”,根本就没有人叫我的全称。而且因为“芷歌”里面带了个“歌”字,与“哥”发音一样,宫人们都说听起来像是男人的名字,于是都亲切地称呼我为“杨杨”。

等我转过身去,我才想起来:“糟糕,马甲要掉!”可等我转过头去,却发现没有认识的宫人,后面坐着的是英国公李绩,他与夫人带着一个不足四岁的小孩坐在我们身后,刚刚那声“杨杨”就是这个小孩说的,而且他说的是“羊羊”,并且用手指着桌上的烤羊肉。

可能是我转身的姿势不对,那小孩被我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愧是将门虎子,那叫一个“声若洪钟”,然后,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我们这边,我的心泪流成河——我招谁惹谁了,小祖宗,我错了,求你别哭了!

我七手八脚开始哄小孩,他竟然身子一转,用屁股对着我——真没想到我这个“孩子王”也有遭人嫌弃的时候,我估计是我俩八字不对——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俩真的是八字不对。

这个小孩是李绩的嫡长孙,名为李敬业,他还有一个名字更为人所熟知,那就是徐敬业——他爷爷李绩本名徐世绩,由于战功卓著,高祖李渊赐他李姓,于是成了李世绩,后来陛下李世民登基,要避名讳,又去掉了世字,改名为李绩。

都说三岁看到老,这句话用在我与徐敬业小子身上绝对是真理。这小子长大后,起兵反我,不过不成气候,三个月就被我军给打垮了,在史书上没留下多大的水花。不过,他当时手下有个叫骆宾王的人,写了一篇文章叫《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此文被视为中国散文史上的不朽名篇,传播甚广——我在后世名气如此之大,此文也功不可没。

虽然这篇有“古今第一骂文”之称的文章把我从头骂到了脚,但它语言犀利明快,节奏紧促,对仗工整,用典切实,又清新自然……总之,写得太好了,我当时看到后非常欣赏,尤其喜欢的是那句“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哼哼!还能是谁家的,当然是我家的了!

说亲

徐敬业的哭声终于停下来了,我长舒一口气,以为事情平息了,暗下决心,接下来埋头苦吃,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没想到,我才坐稳就听到对面传来一句话:“九弟手中匕首甚是美观,被你用作疱厨之具,甚是可惜!”

我一看,李治手中果然是有把很漂亮的小刀,他正用它在片羊肉——我们那时流行大块吃肉、大块喝酒,这羊肉上来就是连肉带骨一大块,李治经常带着两个同胞妹妹跑我们院里去蹭饭,一桌子的“柔弱”女子,就李治这么一个男丁,所以每次有片肉这种“粗活”,李治都会主动揽下,因此李治经常会随身带把小刀,帮大家切切肉、削削水果什么的,我们都习惯了,有什么不对吗?

我忽然想起来了,御前除了侍卫,不让带刀。抬头往御座上看去,果然看到陛下的脸沉下来了(离陛下太近的又一个缺点,脸色都能看清楚),此时,听到对面又说:“有两位父皇的绝色才人同桌,难怪九弟甘为疱厨!”

这话够狠,这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推呀!我抬头看去,说话的人竟然是那个病恹恹的五皇子李祐,“祐”你个鬼,这么坏心眼!我正在拼命想解题方式时,李治出席拜倒,说:“匕首乃母后生前所赐,儿臣一直携带在身边,甚少离身,刚看到两位妹妹年幼,取食不便,这才取出使用,此行逾矩,请父皇责罚。”

明达小公主也出列,软糯糯地说:“九哥的这把匕首这么小,而且是宝石所造,与女子头上戴的珠钗甚为类似,不应视为兵刃。”

衡新小公主也从我怀里跑出去,一脸嫌弃地指着我说:“武姐姐切肉可差劲了,上回她就把骨头切飞了,差点砸到九哥!”

啊?有这么回事吗?——是有!但那次是李治又用话损我,我为了报复,故意为之。那骨头飞出去的角度和力度都是有讲究的,是高难度技术。不过现在不是为自己切削术正名的时候,我赶紧出列拜倒:“臣妾惭愧,这些器物在晋王手中甚是乖顺,在我手中总是不听指挥,劳动晋王,实属无奈。”

徐惠也拜倒:“妾等驽钝,累及晋王,心中甚是不安。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不要责罚晋王。”——啊?我心想,别呀!如果真要责罚,还是责罚李治吧!那是皇上亲儿子,皇上就是要罚也罚不了多重的,如果是罚咱们俩,那可就难说了!

这时,就听到我们身后刚哄完孙子的李绩朗声说:“舞刀弄枪,女子逊色实属正常!九皇子上念亡母,下恤幼妹,至真至孝,男儿本色!”说罢,他请自己的夫人取下头上的珠钗交至他手,又走到李治身旁拿过匕首,将二者放在一起,向陛下及殿中四周展示一圈之后,继续说:“此物长不及我夫人的头钗,似是大块宝石整体打磨而成,确非铜铁,严格说来,并未违反律制,今日又适逢中秋佳节,还请陛下酌情从宽处理。”

李绩这话说得妙呀!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说话的人很有份量,他是我唐名将,战功赫赫,深得太宗信任,这一点从太宗给他的官职就可以看出来——他此时官拜并州大都督府长史,并遥领太子左卫率。

并州大都督是谁?李治!太子左卫率干嘛的?当然是配给太子的官,陛下的心思不用猜了,这是不仅自己要重用,以后还要留给儿子们的官——不是文官,是武官,沙场骁将,手握重兵的那种官。这么有份量的人物一上场,气氛立马就带起来了,在场众人纷纷求情,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轻松揭过了,而我,在感慨绩叔真是好人之余,在小账本上给李祐记了一笔——我就是这么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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