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说小学(18)

李治摇摇头:“没有,他是家中嫡长子,父亲、叔伯均不在长安任职,也未在长安购置房产,除非长假,他一般都留在学校,像他这样的同学有好几个,我也是今年端午节时才知道的,虽然学校会有特殊安排,但总觉得自家兄弟,还是不能放他们在那冷冷清清,总得去看看才好!”

我好奇:“能有资格入读小学的世家子弟,就算自己家不在长安,但族中皆有亲人在长安,而且混得不差,难道不接他们去过节吗?”

李治叹气说:“他们这个名额得来不易……”

原来,裴寂之嫡长孙裴承先从小学毕业后,河东裴氏西眷房便开了会,商议这个空缺的归属——三十个家族均是如此,没有任何一家能够独占名额,裴寂直系的嫡长男拥有优先权,但他们毕业后,名额就得空出来,交给族中商议。

名额争夺激烈,当时最占优势的是同样担任过宰相的裴矩这一房,但是后来河东裴氏本家来人,口称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河东裴氏本家嫡长男正逢入学年龄,要求将这个名额让渡给本家,西眷房当然不同意——这时候,西眷房谁会认他们是一家,于是西眷房各房空前团结,一致拒绝本家这一要求。

西眷房与本家久争不下,其他房却闻风而动,纷纷下场争夺名额——各房中,西眷房虽占优势,但双拳难敌四手,西眷房最终败下阵来……因为僧多粥却只有一碗,于是这个名额如何分配又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尘埃落定后,河东裴氏一族商议出的结果是:公平竞争。只要是河东裴氏一族,年龄适当的嫡长男都有权参加,而且西眷房除裴寂家外,其他各房的嫡长男都有权参与。

裴炎之父官职低微,裴炎家在族中本不起眼,但裴家商定的公平竞争方式是仿照科举进行考试,在众人虎视眈眈之下,谁都耍不了花样,于是这场考试结果变得公正无比,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子弟成绩均不佳,反而是从小勤恳苦读的小透明裴炎最终胜出。

裴炎的胜出,虽然让争执有了结果,却也让他成了族中,尤其是有子弟参考却落败的人家不受欢迎的人。不仅本家及西眷房对他如此,他所在的洗马裴亦是如此。听李治说,裴炎甚至后悔过得到这一名额。留在小学过节的几个同学基本和裴炎的情况相似——不是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的吗?为什么这几人反而是“不幸”的如此一致?

我感叹道:“原来他们都是‘科举’选□□的,难怪我每次考试都垫底,不是我军无能,而是对手太强大!”

李治闻言翻了个白眼,说:“并不是家家都如此。只是一些古老而且房支众多,且各房没有哪一房能占绝对优势的家族如此,你别给自己的蠢笨找借口了,科举不背这口锅!”对他这句话,我回敬以“板栗”数枚,闹过一阵后,我们又继续这个话题。

原来考试并不是各家族的唯一选择,有些家族还是采取依序轮流的方式,比如长孙家,长孙顺德的嫡长男毕业后,长孙家的名额就依序归了长孙无忌这一支,长孙无忌的嫡长兄长孙安业之子年纪尚幼,长孙无忌讨了个恩典,让自己的儿子暂时插了个队,但长孙安业的嫡长子六岁后,长孙无忌的儿子就必须让位——如果长孙皇后当年没有为长孙安业求情,长孙无忌就成了嫡长子了,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听说,长孙无忌因此对妹妹心存怨言。

当然,三十个家族,不只是有这两种方式。有一些家族是求神问卜,听天由命;更有一些家族也考试,不过考的不是功课,会要求进山打猎……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我问李治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说看我到处打听,于是他就去问了一下。

我想起来了,就是去年我打算让裴炎“送同城快递”之前,去搜集过资料,我在后宫转遍了所有论坛,甚至拜访了我认识的所有宫妃,但是都没能打听出裴家这些名额后面的故事,李治是怎么问到的?

李治说,他问的陛下,陛下让人专门给他讲解的,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全清楚了——人比人,气死人!

我问他怎么不告诉我,他说问过我,但当时你说不用了,还说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我一想,还真是有这么回事!

很多年后,李治在前朝遇到阻力,要我当皇后帮他。我当然愿意帮他,但却不同意当皇后,毕竟在六尚当了多年的二姐头,在大姐头离宫的情况下,我在后宫能做到的事跟皇后没什么区别,反而戴上后冠会被人当作出头鸟,多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另一方面,当时朝中包括舅舅长孙无忌在内的有很多人都反对废后,我觉得若是硬推我登后位反而是横生枝节,多此一举,给李治添麻烦。

那时,李治跟我起了争执,争执中,他提及今天之事。他说,你那年到处打听裴家事而不得,他却能轻轻松松问到,为什么?——只不过是因为他是皇子。他还说,有时候,你的位置决定了你的效率,你的能力会受到你地位的制约。他最后说,他需要我做的事,只有皇后才能做到,如果你真心想帮我,就随我去争皇后之位……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后,有人评论起李治 “废王立武”一事,将原因归咎于我,说我处心积虑谋求后位,还为此不惜亲手杀害亲生女儿,给我扣上了一顶阴谋论的帽子——我心里老委屈了,忍不住飘到李治墓前抱怨:“我说我不当,你非要我当,你看,这事闹得……臣妾心里苦哇!”

放弃

明白李治他们兄妹衣食无忧后,我便又重启“进补”模式。李治问我怎么胃口又好起来了?我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我刚刚那些想法若是被李治知道,还不知道怎么取笑于我,于是我说:“听到裴炎日子过得不好,一开心,胃口就好了!”

李治说:“你怎么总跟裴炎过不去呀?”

我瞪圆了眼睛说:“你眼瞎呀?是我跟他过不去吗?明明是他总给我脸色看,好吧?”这裴炎不知道哪根劲不对,对着我总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他看我不顺眼,我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李治说:“他这样事出有因!”

原来,自去年我们三人入学之后,裴炎的入学资格再次受到威胁——族中有人提出女子也应该有资格参与,所以之前的考试有遗漏,应该重新比试——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借着女子入学的噱头想翻盘,毕竟他们说的重新比试,是所有人都重考,而不是仅限于女子。

虽然裴炎曾说过“后悔过得到这一名额”,但是他比谁都更明白,他已经退不回原来的位置了——落架的凤凰不如鸡,一旦失去这个名额,他不可能当回原来的小透明,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羞辱和耻笑。尤其是那些曾经输给他且又再度落败的人,这些失败的人往往会将自己的失落倾泄在弱者身上,却不敢去找强者的麻烦。

想到这些,我心生同情,转念一想,不对呀!我们进来三个女生,明达才是主力,徐惠才是主陪,我而就一“搭头”。他不找其他两人的别扭,却给我脸色看,这不也是见人下菜吗?有本事,你跟明达公主家比权势,找徐惠单挑学问去呀!他这种行为与欺负他的人有什么不同?懦夫,不值得同情。不过这裴炎也算厉害,仍然在这读书,说明他又一次胜出了。

李治摇摇头说:“裴家没有重新考试。”

原来第一次考试时,族中有权势的人的孩子跟他差距太大,再次重考,也是替人作嫁衣裳,自然就没有什么动力去组织重考,于是这事翻了个小浪花就平息下来了——对于家族而言,只是朵小浪花,但对于裴炎这个小舢板来说,那就是滔天巨浪,裴炎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数月,心中积聚了太多的委屈和不安需要找到出口,而我就是那个被他选中的倒霉蛋——终于明白陛下点名让我入读小学的用意了,原来是陛下想让我来吸引火力,给小明达和小徐惠创造一个融洽的学习氛围呀!

我招谁惹谁了?真想对裴炎大吼一声:“我也不想来呀!我退得回去呀!有本事就你让我退学呀!”我退学几乎是无损的,没办法,谁让我命好,裴炎你羡慕嫉妒恨也没用,谁让你不是女人呢?——我这想法后来遭到了杨姐姐她们三人的鄙视,她们觉得就是女人中有太多我这样不求上进的人,所以女子的地位才一降再降,甚至被歧视而不自知,连女子读书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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