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仍旧摇头,“没有。”
不过他拿刀子恐吓过我,说要在我身上划上上百道疤痕,再撒上蜜糖,叫蚁鼠将我啃个精光。
但我并不怕他,
我只是当场吓厥过去了而已。
他没有看我,可我知道他在和我说话,
“三殿特意找你,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我如实说:“也没什么,就是夸我做得好、未来可期什么的,有望升职,还需再接再厉。”
“那你知道,为何三殿当着那样多人的面,独独来找你,却不去看我么?”
“因为你讨厌他,他也讨厌你,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突然灵光一闪,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目瞪口呆问:
“难道说、难道说,你是因为三殿来看我却没有去看你而吃酸吗?其实你心里还是有小小的期待,期待你弟可以去看你?”
我真是……太聪慧了,
轻易地洞察了太子层层叠叠掩盖下的真心。
面对那般强势的弟弟,他因嘴硬而迟迟不敢表露自己的内心,只能日复一日地遥遥观望,期盼那远方花丛的人儿能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
我忽然高看了我自己一分,不,是二三四五六七□□分!
太子深沉的脸色终于出现了松动,愣问:“这哪跟哪啊?”
难道不是么?
我也有失算的时候?
“算了,跟你说不明白。”
每次都这样说,搞得他很聪明我很蠢的样子。
“不说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听呢。
我不理他了,随手抄起一本诗册看。
窗外夕阳西归,惊鸟翩跹。
我正翻到那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时,太子他终于憋不住了。
“他这样做,是为了能让东宫留下闲话。”
刚才还说跟我说不明白呢,现在又跟我讲上了。
我没抬头,也没戳穿他,“什么闲话?”
无非就是叔叔嫂嫂的那点事儿,要是再往悲情里编造,可能太子就成了“抢了弟弟的人”的人,三殿下和太子妃是一对被棒打的鸳鸯。
舆论一边倒啊这是……
我本以为太子会大放厥词大说特说,还早早磨好了牙齿,预备他一开口,我就一把对准他脖子咬上去,
结果他默了许久,最终只说了一句,
“谁知道呢。”
气氛又沉闷了下来。
我想了很久,连书都忘了翻页,
“我没有。”
话一脱口,我适才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简直要狠狠扇自己一个大嘴巴。
太子却不耐烦道:“你说什么?没吃饭吗,大点声。”
我不想扇自己大嘴巴了,我想狠狠扇他一个大嘴巴。
我抬起头,直视他,
“我说,你脑袋怎么了?”
他懒懒靠在床背上,“怎么,想用来嘲讽我么?”
我点点头,“看情况。”
他不回答我的问题了,低头看自己手上的伤口,“你也是够狠,那样高的城墙,我就那样被你直接推下来。”
“你也够狠,那样高的城墙,只想着把我当肉垫。”
“你这顶多叫自食恶果,我这是伤及无辜。”
我不想和他斗嘴了,“我看你挺康健的,刺杀日程可以赶上来了。”
说罢,转身就走,想让阿童把这王八蛋哪来的拖哪去。
“你是故意要让我在东宫里待上几日,是罢?”
声音响在我身后。
我的脚步停下,侧着脑袋,
“知道了还问?”
太子模仿着疑问的语气,“三弟这回又是在谋划什么呢?你又在谋划什么呢?”
我故作高深,“谋划生,谋划死。”
“谁的生,谁的死?”
就像在绕口令一般,我听得都有些晕晕乎乎,
“别管别人了,太子还应该想想,置身在何种作用上。”
“宋四蕴,你不必做到这样,我许诺你,你可以长命百岁,也可以远离这里,只有你松手,什么都可以有。”
他对我说过多回这样的话,
但是他不知道,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没有退路。
就比如我在踏上抬往东宫的轿子那一刻,我就回不了头的。
因为轿子回头不吉利。
我转过身去看他,“太子殿下,你是在……收买我么?”
他对我报之一笑,“不是不可以。”
“可是啊,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
我竟然看到了太子眼中的慌张,他一定是担心自己快要死了。
但他不必担心,生与死本来就是一条线上的两端,实在是不可分割的,他没有被我弄死,也会被其他人弄死。
死是必然的,根本没有必要害怕畏惧,他大可以在被我弄死、或被其他人弄死之前,先把我或其他人弄死。
我又被绕晕了。
我的脑袋果然越来越不好使了。
他的唇角动了动,大抵是还想说些什么,这时,房门恰被推开一道小缝,
捱在门缝里的阿童猫着腰,小小声问:“太子殿下,您要在太子妃这里用膳么?”
“用。”
阿童这才大大方方推开房门,其身后一张八人抬的大桌跟了进来,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
我看着满桌美味,笑着对太子问:“用膳前,太子可要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太子点头说好。
我想到了哭丧那一帮人不叫白不叫,有点惋惜,遂我向太子提议,要不要趁他们还没走,让他们给我们哭上一段。
太子表示鄙夷了我一下,并对我的兴致作出了评价,
他觉得我很变态。
于是,我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这是我和太子新婚以来,在同一张桌子上吃的第一顿饭,时隔了一个半月。
我成功地抢到了在场的唯一一只烤乳猪脚,喜难自抑!
☆、攻略五:干就完了
太子已经大好了,能蹦能跳,就连我把他养在府上的一群大鹅给放了,他都能满府上追,一一给追回来。
这日熹光初降,远山朦胧。
我正将一株新梅移植到我的小院子门口。
是这样的,半个月前,我听小桉同我说过,磬台山上的血梅一到腊月就开得甚好,
我不曾见过血梅成片的模样,就命人从磬台山上给我掘下来一棵,留我今年隆冬窥探难得风光。
稚嫩的树根扎入土层,几个小厮正在忙活着填土浇水,
我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月亮门旁边监督他们,突然小桉火燎火燎地跑来,说今早不知为何院中常走的小径突显了一个大坑,太子匆匆行过时不留意,一脚滑了下去,当下刘管事正搬□□去营救,问我要不要去看看。
其实我蛮想去看看的,
一想到站在大坑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朝他吐一吐舌头,我觉得幸福到没边儿。
但我终究没有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我成心放过他,而是我昨夜光顾着挖坑一夜未眠,当下实在是太困了。
我说:“小小一棵树你们到底栽好了没有?一大早再铿铿锵锵吵我睡觉,我就把你们一个个如这树摁进土里。”
几人同声应好了。
我心满意足地回屋睡觉。
迷迷糊糊正要陷入混沌,突然有人一把将我衣领提了起来,
我刹那灵台清明,下意识抬手往那人的脸上呼了一巴掌,女子本性地一句“非礼呀”还没喊出口,就看到太子愤怒的双眼,以及左脸颊一个不知谁扇一个手掌印,有些发红。
我用自己的手掌比了比,
哦~是我的。
太子的头发落了一些尘土,鬓角处也有些污浊的痕迹,倒显得他肌肤光洁,眉眼清秀得近乎可怜。
我拨开他捏在我衣襟的手,实在不知道他有何生气的,
“反正今日是休沐日,又不用上朝,我也不算误了你的正事,即便是误了,那也是我存心所为,断然不后悔。”
想了想,又道:
“若你是得了闲情想要出去鬼混,那我也能恰将你惹得不痛快,正中下怀。”
他紧紧看着我,半响,冷声:“父皇半夜突发伤痛,我正赶去陪同,赶巧落入你的圈套,怎么,你是未卜先知?还是三弟早有命在先,你是在拖住我?”
我怔住,
原来是这样么?
我也确实不知道。
但我还是在他靠得极近的眸子倒映中,看到我自己弯得明显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