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掌印太监的朱砂痣+番外(45)

作者:话旧时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城中又与城外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临街的房舍大多都老旧了,显出修筑多年的烟火气。

这些屋子都是各式各样的店铺,其中人来人往,街头少见摆摊卖东西的小贩,一些年轻女子,三五成群,在胭脂铺子等地进出。

王咏一眼扫过,问道:“刺史知我要来,提前净街了?”

“并未。”陈知州小心道。

“怎么不见多少摆摊子的人?”王咏又问。

“厂臣有所不知,卢州临边区,多有外国不轨之人,进城刺探,一年之内少说也得抓二三十人。”陈知州说。

王咏目光在那些女子身上停留片刻。

一方水土一方人,说得果然不假,阳上与化池临近,只不过变了个行省,风俗也就跟着变了。

许是接近边境,本就民风彪悍,再加上多有战事侵扰,卢州学不来京城和大齐腹地安稳之处,从上到下都盛行的迂腐,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便常在外头走动。

“……后来又多了作乱的,多是扮做货郎,被人抓捕时,从摊子中拔出刀剑来伤人,甚至劫走妇孺。我来卢州后,便做主只许人在店铺中贩卖货物了。”陈知州继续道。

这是个胆小到谨慎至极的人,如此处理说不上最好,当然也不算错,王咏点头,认可了这番解释。

跟在二人身后的叶奉得忽然插嘴道:“陈刺史既不许他们走街串巷的做生意,那些小贩如今做何事谋生?”

陈知州回头瞧他一眼,拿不准叶奉得什么身份。

见是王咏带来的,陈知州不敢忽视,先望了望王咏,得他首肯,便回道:“城中开了坊,期间修建了不少棚户,那些人便聚集此处贩卖,只是进出都要受人检查罢了。”

王咏没说话,听得很安静。

他以前打仗,不是往南,便是往北去,倒还从没打过越安此国。

阳上、源中、太尚三省共设十个边防重镇,专为阻击越安。行省中其他府州县,最重要的职责是维持边防重地的兵力和粮草等后勤。

此时来到卢州,王咏最关注的是当地卫所的兵力问题,至于民生,叶奉得不提,他便忽略了。

叶奉得很快便和陈知州攀谈起来。

他们既然说到了民生,王咏干脆也把心思放在卢州民生上。

他不在意陈知州说的那些话里,真的假的都有多少。

横竖眼前看到的,远胜于琼州,百姓似乎衣食无忧,这便是陈知州的能耐。

如果属实,等他回京去了,自然也不吝啬于御前的几句夸赞。

·

一行人来到州衙。王咏先使人查了卢州账簿。

大齐对于各地税收,都定着最低限度,卢州城年年压着最低的限额来过。

这便有些奇怪了,不过想想州城内外百姓的生活情状,便可以理解了。

其次州中吏治、兵员供给等都能说得过去。陈知州在位两年,还消了不少前任官员遗留下来的冤假错案,可见能力比旁人要高不少,坐在知州的位子上,算是屈了。

王咏瞧完了账簿册录等物,看陈知州便越发顺眼,与他来之前,派人到城中调查过的结果相仿。

他便微微笑了一下,道:“陈刺史好前途,既不愿回京,地方府官,日后少不了你一席之地。”

这便是承诺了。

他没多注意陈知州的反应,站起身来。

卢州从记录上来看,一切都好,不必他费心整顿,至于其他,像卫所之类,并不属州官管辖,便要自己去查了。

这个不急,他已经分派了人去,如今不过是等个结果罢了,至于落脚处,也早有州官全权接手安排。

一时间,他竟然闲了下来。

见王咏起身欲走,陈知州数次欲言又止,顾忌着王咏,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王咏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听说,卢州有个富户朱家,在哪里呢?”

陈知州脸色僵了僵,道:“您说的是朱美人娘家?就在城中,金桃巷里,厂臣如果想去,我可以派人带路。”

“不必。”

王咏往州衙外走,陈知州连忙送出。

他眼角皱纹比方才还要深刻,面色涨得有些红。王咏忽地扭头,道:“陈刺史有什么话想说?”

陈知州张口结舌半日,都没能说出句话来,王咏等得不耐烦,嗤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样子?我须不会吃了你。”

“厂臣……”

陈知州唤了他一声,又哑了许久,州衙中安静得针落可闻,叫王咏心头疑窦丛生。

在他耐心快要消磨殆尽时,陈知州终于开口:“下官听闻,厂臣近来与宫中朱娘娘有了交情。”

“不错。”

他还打算到朱家瞧一瞧,回头给朱莹带几句家里人的贴心话呢。

“下官还听闻,朱娘娘无辜下狱,是厂臣捉拿了贵妃娘娘亲眷,才为朱娘娘洗脱冤情。”陈知州小心试探。

王咏脸色沉下来,道:“刺史想说什么,直说就行,我可不想听人拐弯抹角。”

陈知州又没了声。

片刻后,他终于问:“厂臣与贵妃娘娘亲近,柳家犯案,您尚且不肯包庇,那么朱娘娘家人犯了事,想来厂臣依然会秉公办理吧?”

王咏唇角勾起一个讽笑:“陈刺史给我戴高帽子,也得看我接不接。”

他盯着陈知州瞬间白了的脸看了会儿,看得陈知州背上生寒。

就在陈知州以为王咏不打算管的时候,王咏忽然转身走回大堂,重新落座,冷声问:“朱家犯了什么罪?”

陈知州深吸一口气,道:“当初朱娘娘升贤妃,曾派人到家中报喜,从此朱家便仗着朱娘娘的势,不肯服役,也不肯交税。下官没有办法,只能将朱家数额,摊派到别户头上……”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在王咏黑如锅底的脸色中,彻底不敢说话了。

第39章 朱家

事实比陈知州说的更令人愤懑。

朱家服两种役,兵役和灶役,其中兵役共两个。自从朱莹当上贤妃,送信回家报喜后,朱家便不肯再服兵役。

前线里缺两个人还不算什么,毕竟他们仗着妃子的势,陈知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只是这灶役……

卢州产井盐,量极低,由此灶役负担并不重。

各地灶户也会被父母官分派杂役,从前杂役重,使百姓疲于奔命,后来经了变法,已经使杂役重担减轻许多。

于是卢州的均徭也轻。

然而朱家人并不满足,打着贤妃旗号,联合其他几个大灶户,不肯承担正役之外的任何活计。

陈知州本就是怕受朝中官员斗法牵连自身,才到外面做官的,并不敢触宫中四夫人的霉头,害怕被吹枕边风,只能咬牙忍了这口气,把均徭摊派到别人头上,多有百姓,因此而家无余粮,身无完衣。

至于王咏一路上为何没见到这样的穷人,纯是他走的城门不对,进了卢州较为富裕的地方。

·

王咏背着手,在衙门里转了几圈。

朱美人和娘家有联系,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她是否在当年的信件里,提到过要为家里人撑腰?

如果真的提到过,她为何从未借助过皇后,来影响皇帝发布免除家中,甚至卢州军户、灶户杂役的政令呢?

如果她真的想做,以当时的身份,其实并不难。

他忆起多年前,还家居鹤昌时的人与事。

当年的朱莹还不姓朱,没有大名,小小一团,连路都走不稳。

他被人捆在车上卖去京城的时候,便是她跌跌撞撞追在后面,摔了几个跟头,逐着渐行渐远的驴蹄声。

小姑娘追不上,只能在后头口齿不清的哭叫着。他一直都还记着那天的事,她眉间的梅花记,烙在他记忆里,终成了他心口的朱砂痣。

他寻了很多年。

在冷宫中相见后,那句在他心间回荡了多年的声音又振响起来,于是朱莹,便成了他不忍损伤半分的人。

他站住了,陈知州不安道:“厂臣……?”

王咏别过眼,心乱如麻。

有句疑问在他口齿间咀嚼半日,终于问了出来:“娘娘的娘家,是迁到卢州的吗?”

陈知州低头回道:“并非,朱氏世代居于卢州,在这里,还算是家风严谨的,并无迁居之史。”

他不明白王咏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见王咏似乎心情不佳,连话都不敢多说。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