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拎着布娃娃路过父母的房前，她赤脚踩过门口流出的红色液体，轻轻帮父母掩上了门，把里面那群大人的冷漠与残忍掩在门后。
如果总有一个人要脏了手，那么这个人就是她好了。
十六岁开始接管父母的“工作”，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只看在她父母的面子上应付她，暗地里各种各样的视线看着这个漂亮的，娇贵的像洋娃娃一样的女孩，她甚至只有他们的胸口高。
直到有一次交接货物，那个觊觎她很久总是对她嘲讽调笑的大块头低下头贪婪地对她露出猥亵的神色，她淡淡地迎上他的目光，手里的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胸口。
杀了那家伙并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事，何况一击未死搏斗过后她也是挂着一身伤扔下了他的尸体，那张漂亮的脸颊上流着血，伤口狰狞。
但在她动手的同时那家伙的势力就开始全面崩塌，有条不紊地被她家的势力一点一点吞吃干净。
这是暗处的蚕食，那一刀不是开始，而是已经结束。
后来她没有治脸上的伤，美丽的容貌上那一刀狰狞的伤疤或许并不减色多少，但足够让接触她的人想起那一场沉默的毁灭，内心悚然。
于是就这样生存下去，一呼百应高高在上，隐藏在幕布里，做最深处的黑暗。
而每次回家，她总会把自己收拾干净，去见她保护着的唯一明亮。
她的弟弟，喜欢看书，喜欢看电影，出门会戴上耳机听音乐，练过点零散的拳脚功夫，成绩优秀但不是顶尖，长相好看却也比不上模特明星。
一个普通人，一个最让她骄傲的普通男孩子，她总算，护住了他的干净。
不……她真的……保护好他了吗？
她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少年的脸，一寸一寸，那些柔和与纯粹都融化了，他的脸碎裂开来，化作她心里日日夜夜的梦魇。
“去死吧，姐姐。”
她躺在地上，像个破布娃娃残破不堪，粘稠的液体洒满了她的脸，模糊了视线，让她不再看得清那张充斥着疯狂的脸。
只能看到他的手，溅满了红色，不再干净的手。
啊，什么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原来她才是最蠢的。
心心念念要保护某个人，可是她根本没有想过他想不想要，她啊，在他看来只是夺走了他的东西限制了他的人生的，某个面目不清的家伙。
真是可笑啊。
所有的东西都碎裂了，白色的光线透过来，照在她手上的戒指上，世界狠狠摇晃了一下，就把她掷了出去。
楚子航看着夏弥的脸凝住碎开，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闭了闭眼，转身离开，向着一片白光而去。
凯撒仰起头，笑了一声，把自己丢在碎裂的世界里。
月无晕了过去，路明非接住她，惊喜地看着四周开始崩塌的幻境。小恶魔喜怒难辨的声音在耳边一闪而逝：“那位月华小姐姐，还真是厉害，她是个BUG呢……”
第34章 进化
先前真真切切的一切像一团云雾一样从眼前拨散，路明非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待在之前的暗室里，所谓坍塌的石块根本没有存在过，身边的几个人也开始苏醒，而眼前的冰棺已经不是之前的模样了。
路明非有些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剔透的冰棺已经被打开，原本躺在里面的那个女子婀娜地倚在冰棺里，上半身探出棺木，紧紧拥抱着隔着冰棺靠在她身边的夜月辉。
白色的衣袍交缠在一起，那两个人的脸庞在流离的光色里贴在一起，仿佛最亲密的情人在拥吻，窃窃诉说着这许多年的岁月与尘埃。
可涌动的血液声音与迫切的吞咽声在一片安静里格外清晰，月染的脸凑在夜月辉的颈侧，急不可耐地吸吮着她为自己准备了这么多年的血食。
路明非想起先前路明泽告诉他的那些东西，眼下看来，月染给没有双生子的自己安排的食物就是夜月辉。想必这么多年来，她用自己的血和整个月家的供养让夜月辉不断进化，她给自己伪造了一个双生子，作为自己的踏脚石。
原本按理说，后代的血统不可能提纯到超过她自己，但以夜月辉先前对这个伯尼龙根的掌控度来说，他似乎已经可以和她相提并论。看来怆然之戒真正的用处，是血统的提纯。
夜月辉睁着眼睛，面色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他缓缓握起月染的手，将怆然之戒轻轻戴上了她的无名指，唇角笑意加深，他深深地看了近在咫尺的月染一眼，发出了一声似是满足的叹息，然后他的头就垂在了月染的肩头，再也不动弹了。
路明非瞥了一眼刚刚站起来的月华，她手上的戒指果然是被拿走了。
几个人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龙族，那个美丽的女子已经不能被称作人了。刚刚戴上戒指的纤细手指迅速盖上了金属色的鳞片，把银色的戒指镶在了血肉之间，细密的金色鳞片缓缓爬上那张完美的脸颊，黄金瞳炽亮如灯火。
沉重如战鼓的心跳声回荡在整个空间里，楚子航拔出了刀，凯撒抓紧了手里的枪，月华缓缓后退到暗处，她在这个场面下确实是个累赘，而月无依稀还有几分恍惚，但还是摇晃着站直了身子。
路明非知道她已经接近进化完成，他急促地呼吸着提醒周围几人:“小心，月染是个次代种，她创立月家就是为了让她自己进化，再不动手就晚了。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跑？”
回应他的是楚子航和凯撒冲上去的背影，月无苍白着脸看向路明非，低声问：“那月家的存在，月家的消亡，都是……为了让她进化？”
路明非语塞，但月无已经自己得出了答案。
她闭了闭眼，眼底亮起熔岩般的火光，一扭头迎向了月染。
君焰的火光炸开，凯撒稳定地持枪向那火光里射击，而月无直直冲进了那片红色。
只是瞬息。
气浪向四周喷涌，君焰的力量被分散熄灭，子弹叮叮当当地落地，三人一同被巨大的气流反推回来。
而中间的地方，一双骨翼合拢护住了中间的两个人。
那骨翼张开，背脊上延展出巨大双翼的女人长吸一口气如鲸吞，鳞片依次闭合，她仰头，狂暴的元素乱流围绕她掀起漩涡，然后随着她低头又缓缓平复。
月染用那双冷漠的黄金瞳看着自己怀里苍白的尸体，她看了半晌，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就像她接受了他刻意戴上无名指的戒指，但并不在意那对他意味着什么。或许这一切，对她只意味着力量。她又将他轻轻放在了原本自己躺着的冰棺里，她动作温柔，但狰狞的骨刺突出身躯，短短片刻那个漂亮的女人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一只威严古奥的龙族，以次代种的身份无限逼近龙王的龙族。
月染转身面对他们，金色瞳孔扫过他们如同瞥过蝼蚁。
“真有意思，我还是成功了，我居然是依靠着你们这样的人类完成了进化。”她歪头打量他们，“也有点遗憾，只有你们见证我的诞生。”
第35章 徒劳
哪怕是徒劳，那三个人还是一次次冲了上去。
路明非几乎是麻木地看着他们拼命，谁都看得出来，月染只是在戏耍爪边的老鼠，愉悦地熟悉着这份力量。
但他们还是要站起来。
这就是人类与龙族的战争，从远古以来就实力悬殊，只能依靠人类的血勇搏一丝生机。
楚子航重重地摔在了他不远的地方，他撑起身子毫不在意地吐出一口鲜血，俊秀的脸庞已经被鳞片覆盖，身躯上突出骨刺来。
凯撒大声地嘲笑他，路明非简直没眼看，他自己全身不也是哗啦啦地掉血。
月无最沉默，也最迅速地继续冲了上去，月家培养出来的“剑”是真的不简单，她几乎承受了大部分的攻击，却还维持着人类的姿态。
只是她那件白色的衣服早就不知何时在火焰里焚毁了，少女玲珑的躯体已经被莹白色的龙鳞所布满，她看上去却毫不狰狞，甚至柔软而悲伤。
路明非第一次看到她龙化的样子，美极了，但那些白色的鳞片下，缓缓渗出红色来。
他几乎破罐子破摔地想让他们放弃了，月染的第一目标是龙族，如果眼下只自保的话，他们还有希望逃离。
可他说不出这话，在他们的努力面前说出这种话来，哪怕是路明非也觉得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