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苡近来头疼得厉害,日夜不得安眠,她躺在床上,静听着他们的话,在听见林父林母要来时,自己扶着床沿,颤颤巍巍地下床了。
无神的眼睛里水光莹莹,嘴里还嘟囔着:“爹爹娘亲要来,我要敷上层粉,盖住憔悴。”
张云皋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叮嘱了春醒许多,春醒毕竟只是个奴婢,也不能向太子殿下甩脸子走人。
翛而,屋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好似瓷瓶摔碎的声音。
张云皋一把拨开春醒,三步并两步的跑进了屋里。
林苡面色苍白地蜷缩在地上,嘴唇发青,一身寝衣单薄,手边还这几只碎成片儿的瓷器。
不知不觉之间,张云皋脑子一片空白,瞳孔猛地缩成一点,嘴唇翕动,却发不出来任何声音,等他自己反应过来时,林苡已经教他抱到了床上。
“连三岁孩子都知道下床要慢些。”
林苡慢悠悠地顺着他的话说:“对,殿下说得对,妾身的确是三岁稚子,那娶三岁稚子为妻之人,也是三岁稚子。”
张云皋还需要林家的钱,只要他一日未取得,林苡便一日有对抗他的底气。
张云皋只是随口道出了那句,并未料想到林苡真能顺着他的话说,也未料想到林苡的话说出来不是滋味。
他的喉咙上下滚动,压下一口了唾沫,思索再三,张云皋还是别过了脸,他不愿意道歉。
林苡陷进了暖和和的锦被里,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给张云皋下了一个圆润的后脑勺,两个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良久,张云皋眼珠转了转,手指紧握成拳,又无力的垂在身侧,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道:“今日岳父岳母要来,你真不打算起身见见?”
林苡眼下便恨不得假死脱身,她受够了这京城里的所有,只想带着自己的家人朋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林父林母想女儿想得紧,林苡在张云皋离开后连忙起身敷粉,也不过是临近林父林母来时,才看看敷完。
林父林母径直来了林苡的院子。
林苡在看见林父林母的那刻,眼泪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的直滚。
林父林母在急切之余,也没有忘却了规矩礼仪,老夫妻颤着身子,要给林苡请安时,他们怀里忽然扑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他们前襟也教林苡发了洪水的眼泪粘湿了。
林母抖着手,抚上了林苡的发顶,摸上了她柔软的发丝,脑子里的“儿”到了嘴边儿成了“娘娘”。
林苡在听见母亲尊称自己为“娘娘”的刹那,她的眼泪决了堤,鼻头的酸涩萦绕在此,久久不散。
林母给了春醒一个眼神,春醒敞开门,去打发走了无关紧要的一些侍女。
林苡嘴里呜咽着,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娘…娘亲,我…不是娘娘,你和爹爹别…别喊我作娘娘。”
林母心疼得将怀里的林苡轻轻哄出来:“好不叫了,不叫了,娘亲和爹爹唤苡儿,唤苡儿,啊………”
林苡打桩似的点头,眼睛肿成了两个桃儿。
她本不想哭的,只是感情胜过了意识,人非磐石,做不到无情独立。
林母和哄孩子似的,将额头轻轻抵在林苡的额头上,却在触碰到林苡额头,感知林苡体温的时候,眼神化成了凌冽的寒水:“苡儿,你怎得起热了?春醒呢?她未请大夫过来瞧瞧?”
林苡方才刚觉头如悬铅,还没吩咐春醒去请大夫,便道:“是我不让春醒去的。”
林母也是个急脾气:“你这孩子!”
她才刚说完,林苡波光粼粼,又委屈的眼睛就映入了林母的眼帘。
“娘亲说我。”
看见林苡做出这副样子来,林母心中又气又急。
晌午,艳阳高照,林苡本想和父母好好用上一顿饭,到了摆饭的时候,桌子上却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张云皋
林苡看见张云皋,眼底燃起的星光又粉粉熄灭。
张云皋与林苡的冷落截然不同,他眉目含笑,让人如沐春风,还热络地请林父林母入席用饭。
林父林母不敢应张云皋的话,坐在主位上。
张云皋真正可以谦让坐在主位的人,也就只有权倾天下的那一位了,一来,是林家门户低微,二来,是林父林母怕张云皋只是谦让,并非心悦诚服,若是事后寻林苡的麻烦,那林父林母可就心疼得无以言表了。
“殿下身份贵重,民妇不敢。”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怎么着,张云皋教突如而来的政事缠身,用饭的又只剩下了林苡与林父林母。
林苡头疼得厉害,歇了个午觉,一觉睡到了黄昏,张云皋还是没回来,林父林母眼里也是掩盖不住的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