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悉悉索索地,响起了铁链的声音,随后亮起两盏灯似的眼瞳,朝士兵飘了过来。
“来!”士兵喊一声,将手中沾了油的馒头扔出去,黑暗中扑出来一只大狗,一口叼住馒头吞下去。
大狗呜呜讨好地叫,坐在地上冲他摇尾巴。士兵笑了笑,摸了把那个狗头,准备过去将楼下的灯油点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黑暗中,浮出了第二双莹亮的眼睛。
那双眼睛静静地望着他,蹲在黑夜里,如同潜伏的野兽。
士兵愣了一下,看看脚边的大狗,又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眸子。
人在嗅觉与耳力部分远不如犬,因而当看着大狗不仅没有异动,反而还在乖觉地摇尾巴时,士兵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大狗是训练过,正儿八经的军犬,凶悍起来能捕杀落单的野狼,一旦生人靠近,咆哮起来铁链子简直要拴不住。
可它如今悠闲地摇着尾巴,士兵便也没觉得是威胁,心想那里头是个东西,野狗么?还是别的什么野兽?这崽子还自己玩儿上了?
可是看着看着,士兵的寒毛竖了起来,因为黑暗中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分明不属于任何一种野兽。
那是一双人的眼睛!
士兵大叫一声,他反应非常快,在向黑暗中抛去油罐的同时,朝着身后火把跑去,一手拽下了火把后,才大喝:“什么东西!”
他没听见预料中油罐破裂的声音,油罐好像在被投入黑暗的那一刻,被黑吞没了,黑暗里依旧是静静地浮着一双莹亮的眸子,不动。
士兵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当兵的人胆子比旁人大,不怕匪,也不怕狼,他有刀有火,上头都是兄弟,匪也好狼也罢,都不算什么。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说不出的诡异,大狗也吠叫,坐在地上缓缓地摇着尾巴,也看着他,露出人一般的眼神。
士兵此刻才发现它脖子上的铁链已经断了,看上去仿佛是被扯断的。
可是足有手指粗的生铁,扯断?
这情况不对!
“乌头!”他顾不得许多了,大喊起来:“乌头!这儿有个人!带着兄弟下来!”
乌头在楼廊上喊着往下走,跨着刀,走时刀鞘在软甲上拍得作响,很不耐烦:“什么人?!你喂个狗胡叫些什么?是谁在那儿小解吧!”
“不,不对!不对!”
黑暗中的眼睛缓缓眨了一下,好似冰冷的鬼魂忽然穿过他的身体,带来彻骨的寒意。他大叫起来,猛地投掷出火把,然而火把投掷到半路的剎那,照亮了黑暗中藏匿的人影。
藏在黑暗中的是个姑娘,还是个极其漂亮的姑娘,眉眼好似一笔一划描出来的,令人望之一颤。
这一颤如同春日柳叶落水时,水面的颤动,可士兵心里只一动,在剎那间发现了另一件事。
他抛出火把的时候,对方还躲在黑暗中,火把还在半空中,却已经照亮了对方的身影,与那个漂亮而轻盈的姑娘擦肩而过。
这说明对方移动速度极快!已经快得——
士兵心念电转,收回投火把的手就想要拔刀,但另一把刀已经刺进了他的胸膛,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他睁大眼睛,那个姑娘平静地与他对视,歪了歪头。
鬼。
士兵在心中大喊着。
这是鬼!艳鬼!传说中半夜出现吃人的艳鬼!
姑娘没有拔刀,而是弯腰将他放在地上,动作轻缓,随后她又缩回黑暗中,动作轻敏地像一只猫。
而到她彻底进入黑暗,乌头在踢踢踏踏地走下古楼,大喊着士兵的名字走过来。
大狗忽然吠叫起来,乌头朝士兵奔过来:“老河!”
老河胸口插着一把刀,这刀好似插进了他的肺里,他说不出话也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发出赫赫的气声。
大股大股的血顺着他嘴角流出,也逐渐浸透了他胸膛的软甲。他用力喘息,却无能为力,说不出提醒乌头的话,只好朝着那个艳鬼退去的方向大力瞪着眼睛。
乌头立即站起来拔出腰间的刀,警觉地看向那里,可地上的火把还亮着,已经照亮了原本艳鬼藏匿的地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本来是大狗团起来睡觉休息的地方,乌头看了又看,还是只有一地脏兮兮的稻草。
乌头意识到事情不对了,将不值班的兄弟们都喊了起来,在此处四处搜查起来。同时命人将老河抬去屋内医治。
大夫被叫起来,只看了老河一眼,就忍不住要摇头。
没救了,刀刺透了他胸膛里的心肺,拔出来立即就死,可是不拔,也只不过茍延残喘。
大夫的眼神老河看懂了,之前强撑着的一口气立马就泄了,他大口大口地呕起血来,心中嘶喊着大夫救救我,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