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想死,还不想死啊!我还有爹娘!我还有——
他意识逐渐混沌模糊,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就在这片绝望的冰冷中,有一双温暖的手,缓缓攥住了他的手。
他拼命挣扎,想要抓住这份温暖,好像抓住了就能活下去。
在眼前混沌的灰黑中,逐渐浮出了一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也好似是温暖的,让老河想起方才的火把,烤得人懒洋洋发困。
“你要许愿么?”
许愿?
“许愿就能活下来。”
向谁?
你是神么?老河好像深陷泥沼的人,在里面拼命地跑,拼命地跑,想要抓住那双温暖的手。
你是来救我的么?对,你一定是来救我的神仙,艳鬼残害百姓,你便来拯救无辜,斩杀艳鬼,是么?!
“你有一个长姐,叫徐春,对么?”
我姐?
老河想起来了,他自小父母双亡,是长姐把他拉扯大的。后来长姐嫁了人,再带着他就不方便了,丈夫家也要说闲话,于是他为了不让长姐为难,收拾包袱便去参了军。
军中的饷银他都分出一半来给乡中的姐姐,当年她为了抚养弟弟,耽误了自己的时候,嫁去的时候贫穷,又没有嫁妆,两手空空。
如今弟弟赚得了银了,就要把钱给她,让她在夫家有底气说话。
“你姐姐拜过白山。在长帖上写了你的名字。”
也分辨不出男女,只是觉得很朦胧,带着嗡嗡的回音,好像大山的回响。
又好像巨人发出的声音。
老河一下子激动起来了,姐姐的确是爱拜神祭仙的,尤其是在他当了兵后,时常给他求平安。
这是姐姐求的平安起效了么?姐姐求的神仙来保佑我了么?
好,好!只要让我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我许愿!
我要活下去,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太过于惊喜与着急,完全没有想过保佑与交易的区别。
那个温暖的声音笑了,那双手也缓缓按住了他的胸口。
“那么,如你所愿——”
老河猛然喘出一大口气,从草席上坐了起来。
周围几个守夜的兵跳起来,仿佛见了鬼:“啊——!”
老河低头看自己的伤口,却瞧见自己的软甲被褪了,换了一身新衣,上头没有血。他又将手伸进去摸,骇然瞧见自己的胸口上横着一道疤痕,伤口已经愈合了,不流血,也毫无痛楚。
他惊地跳起来,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那几个兵要跑不跑,拿着刀对他:“你是老河?你是人是鬼?!”
老河又瞧天色,明白过来,这是后半夜了,兄弟们大抵是以为自己死了,于是给自己擦拭了身子,换了身新衣裳,放在草席上,准备后世。
他用力在胸膛上摩擦两把,大笑起来:“自然是你老子回来了!”
有人要过来,被拦住:“别过去!他之前都僵了!不是还魂么?”
“还你爹的魂!”老河笑骂,劫后余生的狂喜包围了他:“老子是中了一刀,又活过来了!有仙人助我!”
他扯开衣裳,露出伤疤纵横的胸口:“看!仙人治好了老子,把老子救活了!”
兄弟们试探地围过来抚摸他的胸口,露出惊异的眼神:“真的!”
“老天爷!”
老河将自己方才濒死遭遇的一切说了一番,这些兵便道:“竟有此事!”
“你姐拜的是什么神?竟然灵验!”
“白山的......“
“白山上有神么?”
“没听过。”
“我倒是听过。”有一个士兵道:“据说白山周围的村子拜,可那原本不是富贵人家修的庙么?他们说朝廷的大官都会去拜呢!”
“那这神仙可灵验!”
“我怎么没听说过。”
“知道的人少才灵呢!你看那菩萨,多少人拜?灵验么?太多的人求了,菩萨都听不过来!”
老河展示自己的胸膛,又到处看:“乌头呢?”
“乌头带人巡逻去了。不是有人摸进来伤了你么?不知是贼还是什么。”
“是艳鬼!”老河表情凝重起来:“大伙儿都小心!”
到第二日晌午,白山上神仙显灵,救活老河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营,所有人都跑来对着他那胸膛又看又摸又叹,十分惊异。
到了下午,巡逻的队伍没抓着凶手,却又在角落发现了三具尸体,死状与老河一模一样。
营内戒备起来,第二日,地上横陈的死尸变成了五具。
被艳鬼所选中的人里,只有老河活了下来。
于是传奇又演变出了诡异可怖的气氛。白山神仙与艳鬼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大伙儿忽然怕起来,生怕自己成为艳鬼的下一个猎物,纷纷跑去老河那儿,问他拜的什么神仙,都想要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