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腿脚一软,猛地跌在地上,而后捂着脸,低低地呜咽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猛地抹了一把脸,冲姜大人正经褔身:“多谢姜大人,明日我便是死了,到了黄泉也可去见父亲。”
“小姐不必言谢,”姜大人见她一派心如死灰,决绝赴死的模样,心下彻底安定。反过来,还能自省一番,“起初答应小姐的一并拉下林相,如今事情紧急,也只得先叫小姐手刃了严大人。林相之事,将来若有可能,本官会记得小姐遗愿。”
“多谢!”
随后回程,如来时一般,照旧先行蒙上眼。黑布之下,掩住楚惊春凛冽的眸光。杀“严大人”,安姜大人之心。
独留在暗室的姜大人,在楚惊春离去后,果然长长舒了口气。
楚惊春会问什么,如何作答,他都想的一清二楚。原本查清楚了两人相见那日具体为何时,可转念一想,太过久远,若这假的能够想起来,才是叫人起疑。
果然,楚惊春信了这模糊的说辞。
殊不知,布局再精密又如何,倘或真的严大人在此,一眼便该认出楚惊春并非何映秋。
既是认不出,那后来的种种试探,不过徒劳罢了。
回至春和楼,楚惊春照旧懒懒地歇在房内,却是烟兰脚不点地忙个不停。一会儿叫人送来明日所着的衣衫,一会儿教她在皇家园林中见着贵人应当如何行礼,一会儿又是拿来舆图,细细与她说着各处建筑与草木,乃至诸位皇子公主若是歇息,寻常会歇在哪处。
楚惊春用着糕点,一面分心听着,待她告一段落,方随口问道:“烟兰,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姜大人讲给你听,还是你去过?”
听着,像是去过。
第37章
烟兰顿了下:“前几年奴婢去过一次。”
“嗯?”瞧这模样,似是不好说。
烟兰正在熨烫衣裳的手又是顿了顿,迟疑了一会儿,才又说道:“那时是有人请咱们楼里的姑娘过去跳舞,后来,就没有回来。”
楚惊春额间微蹙:“死了?”
烟兰嗓音渐沉:“不知道什么下场,散场的时候没寻着人,后来就再也不曾见着。”
“春和楼这么大势力,居然没有查出来?”
“或许查出来了吧!”烟兰道,“只是主子没有跟我们说,想是不好说,我们也不敢追问。总归楼里的姑娘来来去去,也都习惯了。”
说着,烟兰终于搁下手中活计,坐到楚惊春身侧,难得拿出些说体己话的姿态,满目赤诚。
大抵是每回楚惊春遇险,都是突如其来,让人没得防备。难得这一回,知晓明日回不来。烟兰看她,如看将死之人一般,眸光都带些悲悯。
“何小姐,”烟兰头一回也这么唤她,“您可有什么别的未了的心愿,若是奴婢力所能及……”
原是可怜她。
楚惊春无谓道:“严大人都杀了,我还有什么心愿。”顿了顿又道,“阿涧吧,给阿涧一个活计,叫他足以谋生。司予那边,掌柜的用得着她,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林公子那边,您可有什么话需要奴婢给你带过去?”
“嗯……”楚惊春沉吟了片刻,只得当真想想,若她死了可有什么话留给林霁尘。想了一圈,道,“那就祝他往后余生,事事胜意。”
若真死了,诚然没得什么话留给林霁尘。但既是他要娶公主,那便叫他永远将她放在心里,做他得不到办不来的事事胜意。
烟兰听着,又想起林霁尘为了楚惊春竟敢违抗公主,最后又不得不屈从。这般想着,便如看了悲壮的话本一般,喉头不由得发哽难受起来。
她抽噎了两下,喟然一叹:“我记下了姑娘,若您还是正经小姐就好了,如此与林公子,或许能修得圆满。”
楚惊春见她在“情”之一字上,到底有些天真,遂道:“怎么圆满?尚了公主,然后纳妾?”
烟兰捣捣下颌:“对啊,您如今不能与林公子在一起,便是因为您现下身份低微,林公子再是喜欢,也无法叫您入府。可您是官家小姐,那便不同。公主再是不喜欢您,也不敢明面上对您做什么。”
话是这般说,可楚惊春揣度八公主性情,绝不会允许林霁尘纳妾。便是允了,也是八公主自个挑的,放得下心的人选。
诚然楚惊春从未想过与人为妻,眼下瞧着烟兰这般好心,难得又动了动脑子。
道:“我不做妾。”
“啊?”烟兰怔了下,“可那是心意相许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