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兰接过锦盒,在楚惊春面前打开。
楚惊春目光将将移过去,周嬷嬷又道:“太妃娘娘近来身子不济,眼力亦不如从前,这只荷包绣的便不大好,还请长公主不要嫌弃娘娘一片慈爱之心。”
藕荷色的荷包上绣着几只蝴蝶,针脚确然有些粗糙。
楚惊春懒懒瞧了一眼,只觉这位周嬷嬷一语双关的本事不错。
身子不济,便是在皇陵待的不好,想要出来。
眼力不如从前,便是隐晦表达悔恨之意,从前不知这个女儿的好,如今知道了。
楚惊春轻轻“嗯”了一声,只瞧周嬷嬷还能说些什么。
果然,周嬷嬷见她没什么反应,继续道:“长公主有所不知,绣花样的时候奴婢斗胆想让娘娘绣一出舐犊情深,可是娘娘说,长公主小时候最喜欢扑蝴蝶了。”
“许是有了年纪,太妃娘娘对近来的事常常不记得,却总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是想起她还未被逐出宫的时候吗?
楚惊春只觉得可笑。
“劳烦太妃惦记,不知是否还有别的事?”
一声“太妃”,击碎了周嬷嬷所有指望。
烟兰适时补充:“天色已晚,周嬷嬷若是没有别的事,殿下要休息了。”
早已夜半三更,再折腾下去,天都要亮了。
周嬷嬷自然不能退却,她深吸一口气,于烟兰的注视下缓缓抬起头,一眨不眨地望向楚惊春。
“长公主当真不肯原谅太妃娘娘,哪怕她病入膏肓,时日无多?”
这话逼迫的含义太重,楚惊春却是终于抬起头,与周嬷嬷四目相对。
这样才对嘛!
淑太妃怎么好端端的来关心她,是先上敬酒,后备罚酒。
“太妃依礼治入皇陵侍奉先皇,有何不妥?”
周嬷嬷眸色深深:“长公主明知,太妃娘娘是有女儿的。”
有子女的妃子,可随子女同住。
“是吗?是被贬为庶人的楚玥,还是被逐出宫的楚惊春?”
周嬷嬷打定了主意,再无先前半分怯懦小心,依是昂首道:“八公主和五公主,都是娘娘十月怀胎所生。”
“奴婢知道长公主政务繁忙,今夜前来,只问长公主要一句准话。”
“淑太妃何时能从皇陵离开,前往公主府颐养天年?”
皇陵的日子实在太过清苦,饶是周嬷嬷这等做奴婢的都有些受不住,更何况娇养了近四十年的淑太妃。
淑太妃是真的将一双纤白细嫩的手磨出老茧,也是真的许久没拿捏过针线。
若楚惊春愿意接受她的示好,这三年多的苦楚,权当还了她。若楚惊春决然不肯,她亦要用自己的法子离开。
楚惊春眉梢微挑:“只这一个要求?”
“是。”
周嬷嬷应得斩钉截铁。
“不如嬷嬷先解我一个好奇,淑太妃入皇陵也有几年,怎么赶在这个档口,忽然就忍不住了?”
皇陵之内,楚惊春虽是没有派亲信前往,可若是她的生身母亲当真没有几天可活,这消息必然会送到长公主府。
如今全无消息,可见周嬷嬷夸大其词。
且这一遭莫名其妙的示好,示好不成又果断露出獠牙。明显是打定了主意,至少□□成的胜算,赌她会同意。
周嬷嬷微怔,旋即道:“太妃娘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等不得了。”
周嬷嬷如何能说,是那日楚惊春在正阳殿的言论流传了出去。
她说,楚玥的名字仍在玉碟上。楚玥仍旧是公主。
她还说,她虽不喜楚玥,却是不会将她嫁于一个糟老头子糟践。
是以,她们赌,楚惊春会心软,会点头。
楚惊春却是凉凉笑了:“扯谎便无趣了。”
“嬷嬷回吧,此事,我不允。”
周嬷嬷沉了嗓音:“恐怕,长公主不能不应。”
“请长公主屏退左右!”
楚惊春眼睛一亮,骤然来了兴致。
烟兰当即退下,一并合上房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周嬷嬷毫无预兆地直冲上前,一只手竟是要钳住楚惊春的脖颈。
楚惊春下意识偏头躲过,反手折住周嬷嬷的手腕。
周嬷嬷却是不避不闪,直直地凝着她:“长公主果然身手了得。”
楚惊春倏地笑了,她放开周嬷嬷,悠悠道:“看来,母妃是想用这件事拿捏我。”
称谓更改,周嬷嬷心底平添一些底气。
“娘娘亦不想闹到这般田地,当年娘娘费劲心思保全长公主,恳请长公主今日能还娘娘一个自由身。”
“这事儿母妃查了很久吧!”楚惊春轻叹,“宫变之时,母妃想必已经有所猜疑,只是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