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且疏离。
楚惊春自是没得这样的神伤,继而道:“所以,是公主殿下,还是林大人?”
林霁尘咬咬牙,终是避无可避,勉强出声道:“轻白,你便将这条命记在我头上吧!”
伯父行事,全是为了林家,且这般事端终是由他而起,理应算在他的头上。
楚惊春抿抿唇,了然道:“原是林相啊!”
林霁尘与那位八公主没得几分情意,公主所为,虽也是由林霁尘而起,却也没那个分量,叫林霁尘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霁尘闻言,再度沉默,无可辩驳。
楚惊春不喜浓妆,尤其做了这春和楼的掌柜,连日常打扮都一应免了,一张脸素净着就算了事。两厢寂静下,楚惊春没心思叫着气氛蔓延,缓缓起身行至林霁尘身侧。
“公子可还有别的事?”
眼下,便是送客之意。
林霁尘错愕转身,一眼撞见的,正是那双净白的面容,和乌黑眼珠里极近平静的底色。平静的,有些冷漠。
林霁尘不敢迎上那双眸子,短促的一眼便是赶忙错开。踟蹰了好一会儿,方是开口道:“我听说昨夜有人救下你,可心底还是不放心,轻白,我从不知你身边有这样的高手,那人可是可靠?可会以武力欺压你?若你觉得不妥,定要同我讲,我必拼尽全力。”
楚惊春无谓一笑:“经昨夜一事,公子应当明白,你是护不住我的。换了旁人,或许能说一句保护我,唯公子不能。”
要杀她之人,尽是他的身边人,他如何说这样的话?
林霁尘一颗真心叫人碾了稀碎,可不及伤感,唯觉得无地自容。谁都可以,唯他不能。
楚惊春顿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公子,你昨夜不曾来,怎的今日能来了?”
林霁尘终于又找着表明真心的机会,赶忙道:“轻白,非我不愿,我挣扎了整夜,直至今日天明,伯父才终于松口放我出门。轻白,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余生难安。”
“为何昨夜不放你,今日又放了?”
“自是伯父知晓事败,所以才……”
林霁尘说着忽然顿住,眼睛一点点放大。有些事他从未想过,也没来得及去想。经楚惊春这般点拨,他不愿想,也已然想起。
楚惊春顺着他未完的话,继续道:“才更应让公子避嫌,公子一来,我便知晓了是林相所为。”
楚惊春喟然一叹:“或是林相以为,我是必死之身,知不知道的没什么要紧。要紧的,是叫公子从我这里问出,那位救下我的高手,是何人。”
“不不不!”林霁尘连连摆手,满脸慌张。“我绝无此意。”
然这话太过苍白,他分明刚刚才问过,是谁救了她,那人是否可靠。
他早已探听过,这会儿却又来说,他没有探听之意。林霁尘自个都觉得可笑。
林霁尘再也待不下去,道:“轻白,只要你无事就好,我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他说着,一面大步向外行去。
楚惊春瞧着他的背影,似与来时一般,步调不稳,行事匆忙。说到底,也算是跌入旋涡里的无辜之人。
“林公子?”
林霁尘一脚迈过门槛,楚惊春忽的开口叫住他。
林霁尘顿住步子,却是未敢回头。
楚惊春道:“公子,如果有人一直要你死,非要你死,你可会反击?”
那背影仍是一动不动,说来,这倒是头一回,楚惊春瞧着那惯是光风霁月的男人,微微躬了腰,站得不大笔直。有些像院里那棵饱经风霜的树,月光洒下,倒也似是枝繁叶茂。天光大亮,就露了枯叶横枝的本相。
他不应,楚惊春便继续道:“公子至情至性,我本想放弃的,奈何旁人不肯放过我。”
“公子,我想活着。”
这声音听来平常,似与她往日一般平静的语调。可落入林霁尘耳中,似千钧之重,猛地砸向他的心底。
是啊,从头到尾,她有什么错?怎的想要活着都成了一桩错事?
林霁尘深吸一口气,终是缓缓转过身。他看向不远处的女子,神色从未有过的郑重。
“若有那一日,轻白,我希望你活着。”
楚惊春静静地回望,没再多说什么。她自然明白林霁尘的希冀,却也知晓,“我希望你活着”,同“我希望活着的是你”,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