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先生想了会儿,骤然明了。
“或许林相也与你我一般,身在迷雾不得解。放了林公子出去,见着他心上之人,没准两厢会面,何小姐会露了破绽。”
“那……属下去暗中瞧着?”
“不必。”朱先生渐渐恢复往日胸有成竹的神态,“这是林相与四殿下之事,咱们瞧着,不用插手。且你这时去,应是已经来不及,若是被那隐藏的高手发觉,更是得不偿失。”
“属下明白。”
春和楼后院。
楚惊春正睡着,便被一阵嘈杂吵醒。
“公子?公子且等等,我们掌柜的还没起身呢!”
声音入耳倒是颇为耳熟,是烟兰的声音。
楚惊春没有睡熟,蹙着眉翻了个身,仍旧保持着睡态。外头的人却是没得这样的耐性,烟兰的阻拦明显也不顶什么用。
楚惊春接着便听着一道男声:“我有急事,非要见她不可。”
下一瞬,门帘就被人撩开,门自然也被人撞开。更有一道身影,如急促的风,骤然掠到床侧。
来人不由分说猛地攥住她的小臂,喘着粗气,急促道:“轻白,你可还好,可还好?”
灼热的呼吸全数打在楚惊春脸上,叫她脸颊有些发痒。
楚惊春知晓来人是谁,便懒怠得打发走缠绵的困意,只眯着眼睛,搭起一条缝来,也不知能不能看清眼前人。
“嗯。”她含混不清地应着,分明没睡醒,也不大想要醒来。
来人看着她这般情形,不便掀了她的锦被查看她身上如何,只瞧着她安然的面容,终是长长地舒了口气。随后整个人跌坐到地上,面上溢出淡淡的悦色。
紧随而来的烟兰则是略带嗔责:“林公子,都跟您说了,掌柜的还没醒,您非要闯进来。这男女授受不亲,您还是到外头等吧!”
林霁尘一眨不眨地望着床榻上的女子,眼中似团着说不出的幸福。
他压低了嗓音,轻轻道:“你去外头吧,我就在这等她醒来。”
烟兰打眼瞧着林霁尘的脸色,分明是失而复得难以言喻的欢欣。且他就那般坐在地上,不觉得脏,也不觉得凉。就坐着,两条手臂搭在床榻上,手上还紧紧地攥着她,仿佛怕她下一瞬就消失不见了。
这样的情深,再度叫烟兰动容。
烟兰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却也没离去。
毕竟楚惊春还在睡着,她还是守着为好。然而等到楚惊春真正清醒过来,烟兰又是赶忙撤身而出,眉眼里尽是躲避。
楚惊春坐起身,撑着眼皮瞧她一眼,没有多问。
林霁尘见她起身,也顾不得拍打衣裳沾染的尘土,一骨碌爬起身,坐到她身侧,便是急切地问道:“轻白,你没事吧?身上可有受伤?可有哪里不适?”
楚惊春微微抬头,迎上林霁尘满眼的血丝,那是彻夜未眠的担忧。
她无暇为之动容,只从他手中轻轻抽出小臂,错过他下床,而后去拿放在架子上的外衣。
她一面穿上外衣,一面悠悠道:“林公子,您知道我可能会受伤?”
第45章
临睡前,楚惊春思虑许久,不知暗夜里的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林霁尘一来,倒是适时为她解了惑。
林霁尘面色一僵,整个人顿时局促起来。
另一边,正有丫头端着打好的水进门,楚惊春示意丫头放下水盆离去。她自行洗漱,又坐到梳妆台前。
木梳握在手上,将要搭在发丝上时,楚惊春顿了顿,看着铜镜内映出的男子,再度开了口。
“是公主,还是林相?”
隔着一面镜子,两人能望见彼此。只是林霁尘离得远些,只瞧见楚惊春平淡的面容,不知那如墨的眸子里,可悬着几分讽刺。
林霁尘说不出话来,瞬时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站起身,走到一侧,叫楚惊春透过铜镜不再能看见他僵硬的面容。
这时才哑声道:“是我对不住你。”
这话等同于默认。
楚惊春静了片刻,慢条斯理地打理着一头墨发,淡声回应:“公子在其中,亦是身不由己。”
随后转过身,看向他的背影:“公子也请宽心,那日公子将我从皇家园林带来,咱们便算两不相欠了。”
林霁尘面色蓦地一沉,似比被她质问还要难过。是了,先前只是难堪,眼下,却是抑郁难捱。
何谓两不相欠?他才不要与她两不相欠,两不相关。
林霁尘长久地站立着,不敢回转身,怕望见那双凉薄的眸子。那眸子原就没有一分温情,后来几番搭救,才显露出些许眼色。现下,应是又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