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来薄宣一声嘲讽的轻哼。
霍暮吟知道自己自讨苦吃,小狗大狗,除了薄宣本人,大概只有她心如明镜。不多时,她眼角已经红了,控制不住淌着泪,指甲嵌入他修利的手臂里,留下一道道渗血的痕迹。
薄宣大抵也是难|捱的。
可他从容。
便是动作如夏日骤雨,疾如马蹄,人也还是从容的。
他甚至还有闲心勾身在霍暮吟耳边说句什么。惹得霍暮吟一时从混沌中醒来,瞪圆了眼睛,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说罢似乎还不解气,张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薄宣轻笑出声。
“好,我是狗。”
说罢,便埋头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热气蒸出细汗,在他额角凝成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长相实在得天独厚,尤其是努力时绷紧的下颌线条,轻咬的下唇,卓绝的筋骨,饱满的块垒……霍暮吟朦朦胧胧想,这一世薄宣定然是偷偷给她下了蛊,否则她怎么会认为此人秀色可餐,还偶尔那么想餐。
不过,到底是光天化日,还是在乾天殿的温药池,霍暮吟紧绷的神经始终没能松懈下来。
及至最后累得上下眼皮都要粘连到一起了,还想着回法华庵去。
半醒半睡间,薄宣不紧不慢,洗去她一身狼藉,用干净的毯子将她紧紧裹住,叫了辆马车,亲自送回法华庵去。
*
霍暮吟睡了个又长又安稳的觉,直到半夜肚子饿醒。
醒来时,薄宣已经不在身旁,不知去向。外头还有还有一溜宫婢太监排着长队,要来报中秋宫宴的事宜。
那些个宫婢太监已经从晚膳后等到现在了,不敢擅扰,更不敢打搅贵人休憩,于是便站着等到了现在。
霍暮吟望着团花锦绣的帐顶,深深呼了口气,翻身起来。
一时间,身上被车碾过一样疼,骨头缝里都渗透着酸软的感觉。
霍暮吟撑在榻边缓了许久,咬着牙又把薄宣骂了好些遍,最后才让玳瑁伺候更衣。
中秋宫宴是薄璟重新临朝以来,头一回盛事,必要操办得好才行。先是饮食菜色器具,再是宾客名单,还有歌姬乐姬、轮值戍卫、太医、车马等等,还要些庆贺的彩头才好,事情多而杂,是以宫里这些办事的都忙得团团转。
霍暮吟一边理事,一边叫玳瑁将事情一条条记好。等打发了这些宫婢太监,她拨弄着算盘,算了算这次中秋夜宴的支出,撑着下巴想着要怎么到国库去支银子,分几次支,叫谁去支。
正当她刚想好,窗外闪过一抹黑影。
霍暮吟一怔,看向玳瑁,扬扬下巴。
玳瑁会意,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撑开支摘窗,见到来人,悬起的心这才放下,回头道,“娘娘,是死士无憾。”
霍暮吟了然,合上账本,“让他进来吧。”
无憾早在之前就领了霍暮吟的命,让薄璟误以为死士令在桓二手上。打那以后,他便一直留在乾天殿戍守,今日深夜前来,想是有什么要事。
无憾翻身进来。
他已经脱去一身女装,换了原来的黑衣革带。
他一双长腿修劲,青丝扎了半头。
大抵是都在暗处行走,一张脸白皙得像涵洞里的白玉石。身子骨倒要比薄宣瘦削些许,却也一身肌肉不缺力量。
这还是霍暮吟头一回仔细打量他。
无憾还算生得漂亮,右眼眼尾有颗小痣,唇色嫣红有水光,两鬓的碎发垂落下来,倒有些江湖意气。
“几日不见,你清减了不少。”霍暮吟随口调侃,请他就坐。
无憾脚步一愣,不敢逾矩,迟迟不肯入座。
霍暮吟见他红了脸,兴致上来,便更调戏道,“深夜前来,没有要事,莫非是想本宫了不成?”
这下,无憾脸上红霞大涨,慌忙答道,“没有、有、没有,不……是有要事的。”
玳瑁忍俊不禁,添了茶笑道,“究竟是有还是没有,快请坐吧,娘娘叫你坐你就坐。”
无憾仍旧没有坐下,站得比竹竿还笔直。
他抬眸瞟了霍暮吟一眼,便不敢再看,渐渐稳下心绪道,“陛下今日在乾天殿议事,江南粮道有失,想派人前往查实。原想让桓承礼前往,不料太子归来,诸位公卿便提议让太子南下。”
他说起正事,脸上的红霞渐渐散了,倒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霍暮吟抿了口茶,问道,“太子何意?”
无憾道,“太子不置可否,笑而不语。”
他这样描述,霍暮吟几乎能想象到薄宣噙着一抹笑意、眉目幽深的模样。
她回过神来,捋捋袖口,“那陛下有何决断?”
“陛下想寻回霍誉公子,让他南下查实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