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崇一怔,这才正眼看过去: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面容清俊的男人。
他警惕起来:“我没有去过三院,您认错人了。”
看病的事蒋瀚云吩咐过,不能让人找到段澜的行踪。
李见珩并不信他的鬼话,只耸耸肩问:“你老板在吗?”
“我就是老板。”
李见珩摇摇头:“他们说老板是个美人……你没有段澜好看。”
沈崇一惊,只愣了片刻,便面不改色微微扭过头,朝不远处门口的冷脸“保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来捉人走。
保安正起身,朝李见珩走来,却听得一个清朗而平静的声音远远传来:“沈崇,我是叫不动你了吗,请个人,要耽误这么久?”
几人俱是一愣。
于沈崇来说,只是惊奇他老板居然舍得自己跳下摇椅,还拎着“小猫”,似是不耐地走过来催命。
而于李见珩来说,他曾以为他再也听不到这熟悉的嗓音。
曾对他说“我很喜欢你”的那个声音。
李见珩回过头来,正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十年如一日,他的轮廓长开了,眉眼更锋利、艳丽,神色更冷淡。
但他的眼睛一如往日,纤细与圆润并俱,一点内双,像湿润的小鹿眼睛,游离时,会茫然而无措地看着你。
眼中如有浅灰色的月谭,映着一片星光。
他见到李见珩,面上只一瞬的怔愣——只一瞬,转瞬即逝,然后面无表情地越过他,仿若只是一个陌生人似的,又瞧向沈崇:“还要我再催一遍吗?”
沈崇哪里摸得清这是什么情况,立即点头应下,脚下抹油一般开溜了。
这时便只剩下李见珩和他面对面站着。
段澜见沈崇走了,微一垂眼,冷淡地问:“有事吗?”
十年未见,重逢于此,他只是问,有事吗?
说不心痛是假的。
李见珩说:“十年不见……你不想我吗?”
段澜笑笑:“想。想一个老同学那样想而已。”
他看似平静,可李见珩偏生听出他尾音里带一点颤动。他和段澜说过太多话了,太多次耳鬓厮磨分享那些无聊的琐事,清楚他所有语癖和发音习惯……因而他掩饰得再好,李见珩还是能听出他心下所有波澜。
他没对这些刻意为之的冷淡有所不满,只伸出手,在段澜脸前顿了片刻,见段澜没有抗拒,又向前一伸,轻轻刮了刮他的眼睛……睫毛就微微一颤。
李见珩说:“不是老同学。”他的声音很轻,“从头到尾,哪怕差了十年,可没有人提过分手……”
“我们就还是恋人。”
作者有话说:
见上面了,我好累。?
第95章 冷淡
段澜沉默半晌, 别开头:“照你这么说……十年前,压根没人提过‘在一起’这三个字。所以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朋友。”
李见珩露出一个冷淡而克制的笑容:“是吗?我叫你这么讨厌吗?”
可段澜只是低头思忖半晌, 笑着摇摇头。
这时,沈崇已将蒋瀚云从美人堆里薅出来, 请到了段澜身边。
蒋瀚云是什么人啊, 从小跟着一帮人精摸爬滚打长大,只一眼, 就看出两人之间这复杂微妙的关系约莫是何等猫腻,因而笑嘻嘻地伸出手,揽上段澜的肩膀,十分亲昵地往自己怀里一带:“你朋友?”
往日段澜一定早就躲开了, 但今日偏生让蒋瀚云占了一个便宜。
“不,”段澜说, “以前……隔壁学校的一个同学。”
只两句话,李见珩居然从恋人降级到朋友, 又从朋友被贬为同学。
李见珩只心想:之后再和他算账。
段澜问:“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李见珩直言不讳:“在医院见到你了。顺着监控,顺着铁轨……我说我会找到你的。”
段澜只顿了一会儿:“哦……大医生。”
他忽然心烦意乱, 只觉得再不能待下去。
他确实想过有一天会再见到李见珩, 但那应该是心平气和的一天。两个人坐下来,简单地嘘寒问暖, 然后段澜会很平静地通知他:李见珩, 这回我真的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而不是像今天这样, 李见珩忽然又闯进他的生活。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 两人曾坐在三院走廊, 李见珩说:我以为酗酒是病……我以前想做个医生。
那时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多年后悄然成真。
人生数十年, 概括起来,不过阴差阳错四字。
想到这里,段澜扒开蒋瀚云的手,咳了两声,回身面无表情地从李见珩身边走过去:“你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李见珩说:“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再走。”
段澜就怕他这句话,背对着人紧紧皱起眉头,听见李见珩又追一句:“我找了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