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是我放的,不是别人放的?”
“你给花包了一层防雨纸……我记得你说幸好周蝉死在夏天,祭拜时还有阳光。周蝉不喜欢雨,我就猜这么仔细包装的一束花,是你放的。”
“那你又知道我会躲到家里来?”
李见珩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你自己不记得了?在飞来镇的时候,你告诉我,你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买一座小宅子,在郊外,在没有人的地方,像个隐士一样……过一辈子。我就猜你回来了。”
段澜哑然:“你是真的什么都记得。”
“我说过了,你和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琢磨透了。”
“可你还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
小野猫狡黠地勾起嘴角:“你说等我好了,戒指就是我的……戒指呢?”
李见珩叹气:“本想今晚给你的。”
“我等不及了。”
李见珩只好从口袋里摸出那两枚银戒——内侧刻着两人名字的缩写——捉住段澜的手,将属于他的那一枚轻轻套在白皙瘦长的食指上。
段澜摇头:“太朴素了,没有我脖子上这个用心。”
李见珩失笑,揪住他项圈上的铁环,像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不喜欢就摘下来,挑三拣四。”
“不摘。”
“可以摘了……你不用再依赖我,不用再让我支配什么。”
“不……我乐意。”他低下头,在李见珩额上落下一吻:“哪天你要是敢跑,凭这个,我告你遗弃。”
他们耳鬓厮磨说了会儿话,天地间便静下来。连老罗念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的声音也消失了,只余一点蝉鸣,一点叶动。
段澜忽然问:“那时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会喜欢我?”
“没有为什么,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处处都喜欢,换成别人就不行。”
“哦……可是为什么呢?”
“看对眼了。”
“换成别人怎么就不行呢?”
“不知道。”
段澜眯着眼发了小半刻呆,又问:“那是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发觉你喜欢我的呢?”
半天,李见珩没有答复。
段澜低头一看,才见李见珩歪着头,靠在他身下摇椅上睡着了。做医生太累,睡梦中也微微蹙眉。段澜心里一动,伸手抚弄他的眼睛……他的鼻尖、唇峰。然后心中就想:这个问题好像也不重要了。
他在身边,就不必回头,尽管往前走,迷路了也有人收留。
他闭上眼睛,靠在摇椅上。
一阵清风袭来,吹得树摇叶动。
清风便带来一阵茉莉花香,是李见珩身上的,淡淡的茉莉花香。
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李见珩时,闯入他人生的懵懂少年便带着茉莉花味——正如他所眷恋的江南水乡一样,他命中注定要在这个人身边永久停留。
他这半生太挣扎,走过太多弯路,有太多绝望和心死的瞬间……可兜兜转转,有朝一日竟能完满地回到起点。
仿佛一生也就这样过去了。
于是小雨如丝,晚风人醉。
他闭上眼睛,一只手轻轻搭在李见珩手上。
一时间,他错以为回到十数年前,在港城雨夜中,第一次见到李见珩的那一眼——
“可生在此间,都难幸免。
跋山涉水,总能寻岸。
可浮生不堪,仍有孤胆——
层楼之上,还是少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歌词选自暗杠《鱼蛮》
全文完结了,有很多想说的,需要整理整理再说。
人间行路难,踏地出赋租。
不如鱼蛮子,驾浪浮空虚。
下个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