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这种不忍,罗德里赫在到达基维的一早便随着爱德华爵士前往克洛维宫,希望能在觐见皇帝时为对方说点好话。然而在皇帝寝宫的门外他被卫兵拦住,告知路德维希一世陛下今天只召见爱德华爵士一人。
“我有要紧事与陛下商谈,”罗德里赫恳求道,“请您通报一声。我可以在候见室里等。”
传令的侍从进去了片刻,出来时只是面带歉意地摇了摇头。“陛下让您回家歇息,罗德里赫大人,有什么事明天朝会再议。”
爱德华·冯·波克爵士转头看了罗德里赫一眼,眼里的微笑似乎在说:瞧,我早就说过会是这样。“您不如就依言回去歇歇吧,中校。”他说,随即跟着侍从走上了楼梯。
皇帝的书房里,路德维希才刚命人将丹尼斯·玛西亚斯带了一路的脚镣除去。
“这并非我的本意,”他走回桌旁坐下,开口说。“你本应是我的客人,而非俘虏。”
无论受封骑士还是沦为俘虏显然都未影响玛西亚斯身上那股肆无忌惮的粗狂,他咧开嘴笑了。“对我来说倒没什么分别,陛下;”斯坎尼亚人说道,“毕竟您对您的客人还没有对俘虏的一半上心哪。”
这大胆的评论对皇帝多少是种冒犯,路德维希却不由自主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勾起了嘴角。他早就发现丹尼斯·玛西亚斯这个人挺有意思,只可惜他的身份不太体面,否则他倒不介意把他留在身边……当然,若非他那上不了台面的行当,他身上怕也不会有这种贵族阶层中少见的趣味。
“听起来,做科尔国王的座上宾更令你满意啰?”
皇帝平静无波的语气里暗藏讥诮,斯坎尼亚人却没费心去掩饰他的不以为然。“您总不至于否认,当我把我和我的船员九死一生才带回大陆的财宝进献给您时,您表面上加以赞赏,心里却将我的忠诚瞧得一文不值吧?”
若路德维希还是十六岁时那个求贤若渴的少年,这话或许会让他脸红;但此刻的皇帝只是轻轻哼笑了声,将面前的东西推到一边,同时站起身来。“忠诚?你从未向我宣誓效忠,丹尼斯爵士。”他刻意加重了‘爵士’这个字眼——就算他承认‘奥丁骑士团’的存在,也不代表他认同科尔国王授予的骑士头衔能与埃丁奈迪亚帝国的骑士相提并论。“忠诚是得由时间和服务来证明的。至于你的进献,我从中看到更多的是野心——这不是坏事,可惜的是,这份野心似乎没有辅以相应的智慧。”他绕过书桌,在丹尼斯爵士面前站住。“否则你就该明白,在弗伦特这片大陆上,最可能让你野心实现的人是谁。”
丹尼斯·玛西亚斯抬起眼,毫不避讳地望进皇帝眼里。“您知道我之前是做什么营生的,陛下,”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您可知道,若要把年轻貌美的女奴卖上个好价钱,关键在于什么?”
路德维希轻轻皱起了眉头;这个话题令他当真有些不快起来了。“什么?”
奥丁骑士团团长嘿嘿地笑了起来。“关键是您得找到至少两个感兴趣的买家。”他解释,“没有竞争者的话,谁会舍得出价呢?”
路德维希的脸彻底黑了。这个比喻或许很妙,但他没想到玛西亚斯竟敢把自己,堂堂的埃丁奈迪亚皇帝,比成他那些龌龊的顾客之一。奈何他早已经中了对方的算计,不惜为之与克兰堡开战,无异于亮了底价,此时再想收回也是无济于事了。“但你也总该知道,”他冷冷地说,“这种竞争未必能让你每次都作壁上观……难道你不怕引火烧身?”
斯坎尼亚人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当然,我知道陛下若发起火来,可是会连我和我的货物烧得一点不剩——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有风险,何况我们这些在海上讨生活的呢。”他耸耸肩,“好在我们这些人对您来说并非完全无用,对吗?”
路德维希阴着脸打量了玛西亚斯半晌,转身踱到窗边。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他沉默片刻后开口,“船队已经准备齐全,一个星期内就能起航。”
丹尼斯·玛西亚斯抿了抿嘴,眼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兴奋的光亮。“您要让我带领远征队?”
路德维希自顾自说了下去,“我听说你的大副在被俘时受了伤?”
玛西亚斯抬起一边眉毛,“是,不过——”不过是点轻伤,若那家伙知道了皇帝的决定,是绝不会容许他因为这点伤势推迟行程的。
“那就让他留在基维养伤吧。”皇帝轻描淡写地做了决定,“正好我有些差事给他干干。”
丹尼斯·玛西亚斯突然明白了路德维希的意思。皇帝需要一个保证骑士团长忠诚的筹码,而他选中了他的大副做这个人质。这也是他胆敢摆布埃丁奈迪亚皇帝的后果,丹尼斯默默咬牙,但皇帝怎么会知道诺子和他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