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弗朗西斯问道。
几个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了声音。半晌还是科莫开口,“先躲个几天……”
“哦。”弗朗西斯笑了笑,“至少躲过明天,是吧?——我听说明天一早在广场上行刑,看来你们是不打算理他的死活啰。”
“……”
男孩们面面相觑着,有的低下了头去。
“我们不是不想救老大,”有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孩说,“可有什么法子呢?”
弗朗西斯把目光转向科莫和维尔切利。一屋子少年中,他们两个最年长也最高大,要是他们俩没这个意思,那他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他们……”维尔切利踌躇了一会儿开口说,“有枪……”
“我们连你都打不过,”科莫也说,“怎么对付那些卫兵呢?”
弗朗西斯的脸色无端地青了一半。敢拿哥哥我跟那些低级的废物相比?
“那就算了,大不了我回去告诉他妹妹,就说那家伙已经死了。”他转身要走,“反正你们是他的兄弟,哥哥我跟他又不熟。”
“哎……”身后有声音传来,弗朗西斯不为所动地开始爬上梯子。
“等一下,”科莫说,“你真的有办法?”
弗朗西斯站在梯子上,回头看了他一眼。
“办法倒不是没有,”他冷冷地说,“可瞧你们这副德行,我还是别白费劲的好。”
角落里忽然有个男孩站了起来。
“要劫狱是吗?”他说,“我去。我弟弟也让他们抓了。”
弗朗西斯打量了他几秒钟。男孩看起来也有十六七岁年纪,个子不高却很结实,卷起的毛衫衣袖下露出两条黝黑精壮的胳膊。“你是皮诺?”他问。
“你知道我?”男孩面露疑色。
“我去铁匠铺找过你,”弗朗西斯说,“我还知道你弟弟叫锡兰。他也是你们一伙?”
皮诺用力咬了下嘴唇,“这是他第一次跟我们……”
弗朗西斯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有十岁吗?”
“十二了。”男孩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让他去就好了。要不是顾着他,老大也不会被抓。”
说不出是恼怒或怜悯地,弗朗西斯盯了他一会儿,然后转向其他人。
“你们怎么说?”
“我也去。”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带点怯意地表态。
“我们也……”
“要去当然大家都去。”
“又不是老大一个人的事。”
“就是,就算老大能抗得住,锡兰还那么小。”
“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若是跟守卫队那些家伙干一架的话,还不知谁输谁赢呢。”
弗朗西斯轻不可闻地吐出一口气,从梯子上走了下来。
算这些家伙还有点义气……虽然也不自量力得可以。时间不多了,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比流浪儿强不了多少的少年真的有用。
“你们还有多少人在这镇上?”他问。
“总共有三十二个,”皮诺想了想说,“要找的话,总能找到二十来个吧。”
“天黑之前把能找的都找过来。”弗朗西斯说,随即又补充道,“别让人盯上了。——记住,有父母的别找,有情人的别找,胆小怕事的别找,十二岁以下的别找。……还有,靠不住的千万别找——要是你们不想今晚就被一锅端的话。”
科莫和维尔切利对望了一眼。
“那估计也就我们几个了。”
“……”
“莫塔和他哥哥可以叫上,”皮诺说。
“那就算上他们两个。”维尔切利说,“——还有‘圆桶’。”
“一共十个。”科莫扳着手指头说。
“好吧,”弗朗西斯叹了口气。“十个就十个。”
第二天早上,小镇中心的空地上周围开始聚集三三两两的闲人,等着观看一会的热闹。行刑场所是由木板搭成、一人多高的平台,中间的木头由于吸饱了陈年的血迹而发黑,散发着淡淡的腥味。然而多年以来,在这刑台上执行的并非斩首、钉刑或肢解,而是鞭刑。由于战争和连年征兵已让斯多柏西部人口剧减,地方长官自然也不愿轻易处死日益稀少的青壮年男性。除了极个别犯下重罪的之外,整个科西嘉地区的普通囚犯都以鞭刑惩处。盗窃、斗殴等的惯例是五十至一百鞭,过后还能活下来的直接充入军队。尽管也有不少人受刑过后直接一命呜呼,但若能撑过鞭打而进入军队,倒也不失为一条出人头地的捷径。时至今日,地方军队已经渐渐为无恶不作的罪犯所充斥了。
了解到这一层之后,弗朗西斯多少理解了科莫等人为何对劫狱犹豫不决——毕竟受刑并非死路一条,说不定还能借机参军以闯出一片天地。可想起罗马诺面对两具尸体时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弗朗西斯不无同情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那家伙在军队里只怕会死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