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他身后关上的声音令比尔博抖了一下,他再拉了拉门发现它关上了。他本该料到这点的:游客必须走完全程才能到达出口;一般都是这样的,没理由因此不安。不过这依然让比尔博打了寒颤,仿佛他刚被困在了房子里——这不是事实,完全不是:他为此付了钱。
比尔博的双眼慢慢熟悉了半昏暗的环境。他可以看清自己身处宽敞的门厅,有挂着蛛网蒙着灰尘的华丽楼梯。两边有几扇门开着。比尔博走了一步,几盏灯亮了,绿色的灯光足以让他在看见右手边墙纸上沾着的血字时呆住了。比尔博在墙上看到这些话:小偷必被烧死——扭扭歪歪的字迹用了像干涸血迹的红褐色。墙下面铺着的地毯也沾到了血。比尔博咽了咽,摇摇头。搞集市的人活干得不错。他曾料想会有骇人的木偶和高声尖叫,但这怪异的气氛更可怕,而且非常适合这所房子和比尔博的恐惧。它用一种更潜藏入微的方式令他害怕,让他的头脑想象出恐怖,甚至恐惧自己的呼吸。我是唯一的游客吗?,比尔博好奇,只有他一个人在大房子里的念头令他打颤。他真的很想要波佛的笑话来赶走逐渐升起的忧惧。
“别做个胆小鬼,“他大声说,逼自己走向左手边第一扇门。
他扭了扭门把手,但没用。不过它不像是关起来的。仿佛是什么人在门的另一边试图阻止比尔博开门。一等他意识到这点,比尔博放开了把手后退一步。他惊骇地目睹房门缓缓打开,而落在地毯上的影子让他吓得跑到了下一扇门。这扇立刻就开了,而比尔博因为急匆匆进去关上门而几乎被绊倒。
房间沐浴在一片红光中。源自天花板上挂着的几只灯泡,还有被血覆盖的一切陈设。比尔博后背牢牢贴着门,听着从门厅传来的声音。脚步声。它们靠近,然后又离开。另一个游客?比尔博对自己之前的崩溃暗自好笑,他正要再次开门回到门厅时,某个细节抓住了他的目光。索林。那照片像是最近拍的,就在伊鲁博公司外面。比尔博早就看到过,几个月前在报纸上——索林穿着衬他眼睛的蓝色衬衫,表情严肃。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强健多毛的手臂。那是张好照片。是那种比尔博会凝视许久的照片。是那种会让比尔博对他的老板有不恰当念头的照片。然而,在一座鬼屋里,在红色的灯光下,这照片让比尔博害怕。他快速环顾四周,看见墙上贴满了从报纸上剪下的文章和照片,全都是关于索林的。有些比较旧,有些是最近的。但到处都是索林,有些他的脸被抠掉或是被黑色、红色墨水涂掉。然后还有更多的字。杀死。烧死。掏出内脏。比尔博一只手捂住嘴呻吟出声。这真是恶趣味。十足的恶趣味。几乎是犯罪。索林肯定不知道这个;他不可能同意,用他的名字和与史矛革的过节去吓唬别人赚钱。比尔博发着抖,又看了一次照片,好奇着史矛革是否真的对索林抱着这般执念。这屋子显然是假造的,但效果无与伦比,看起来非常符合人物性格:疯子史矛革收集着关于索林·橡木盾、他不共戴天的仇敌、导致他失败的男人的一切照片。这让比尔博恶心,他希望能尽快离开这房子:他想回家,脱下这见鬼的服装、弄一杯热可可然后滑到毯子底下,希望香甜的睡梦能将索林亲吻送信男孩的记忆冲刷干净。
但这时灯熄灭了。
比尔博倒吸一口凉气。他眨眨眼,随后等着灯光重新亮起来或者别的事情。但在彻底的黑暗中等了几分钟后,他不知道是不是停电了。我这运气啊,他想着,试图用手扶着墙壁摸索着穿过暗处。他不喜欢薄薄的墙纸在指尖的触感,但他哼了哼,继续走着直到碰到房门。房门关上打不开了,比尔博挫败地叹了口气。他转着圈子,双手一直没离开墙壁。他记得在停电前曾留意到有另一扇门,而这次他发现那门开着。他溜进门,有微光从几尺高的一扇小窗透进来。
比尔博能分辨出一座螺旋阶梯,别的就没了。他可以干等着灯重新点亮或者别人来救他,但贴满索林照片的房间让他战栗;他宁愿上楼寻找别的出路。比尔博几乎要爬到楼梯顶端时听见了一记声音。那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听上去非常真实。比尔博呆立在原地,不知道那是否可能是窗户碎掉的声音——有人闯进来了吗?他走完最后几步台阶,发现自己身处一条走廊。他试了几扇窗户但它们都封住了。至少有些光线透进来,比尔博可以沿着盖满蜘蛛网和橡皮蜘蛛的走廊往前走,壁纸剥落而几个机械木偶因为停电而一动不动。这样子的木偶不太吓人,比尔博还欣赏了一下它们的细节。他最喜欢的是一个无名的怪物,半掩在柜子里,有鼓起来的蓝色眼睛和长而苍白的四肢(译注:应该就是咕噜)。它就像从地底下被召唤出来的恶灵,比尔博可以想象得出它要是突然出现会多么吓人。不过断了电这屋子只是邪恶而诡异——至少就是这样,直到比尔博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