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队及时救了他(他和那房子只遭受了轻微损伤),但在他们把他抬走时史矛革不停地诅咒索林的名字。他被送到了离小镇几里外最近的精神病院,从此再也没人看到过他。他变成了父母用来吓唬孩子去睡觉的恶魔,所有新来这个镇子的人迟早会听说的可怕传闻;而他的房子杵在那儿,像这个镇子腐败溃烂的伤口。这房子一直都看上去让人不舒服,但史矛革没落后就更可怕了,像是反映出他不断加重的疯狂。如今,从比尔博眼角看来这座废弃的空屋变成了怪诞的存在。
“你,那个穿仓鼠服的小哥!”
比尔博猛地红起来,这时一整群打扮成吸血鬼和僵尸的少年们转头看向他。
“那不是——那是狼人装!”他反驳道,但似乎没人相信,尤其是在史矛革屋门口的男人。
“随便啦,”那男人耸耸肩。他头戴黑色礼帽画着骷髅装,穿红金色衣服打扮成马戏团老板。“你想来张鬼屋的票子吗?”他问。“来嘛,看看那疯子的房子。你知道谁曾住在这儿吗?伟大的史矛革!金色的史矛革!”马戏团老板用隆隆的嗓门宣传着。比尔博敢打赌他是自己编出了这些称号,不过怪异地符合史矛革的性格以及他曾在屋子里囤积起财宝的谣言。“你够胆去屋里寻找史矛革藏起来的宝藏吗?我保证你会吓破胆!没人来吗?”那男人强调着,现在看向经过的年轻人和几个女巫。
这是索林的主意,或多或少。在史矛革被送去疯人院后,这房子计划要被拆除,但索林插手了,买下房子然后没了。他只是拥有它。似乎索林在等待房子自行倾覆崩塌然后消失在伊鲁勃的视线所及范围内。
直到几个月前,索林把房子租给了办集市的人。他们计划将史矛革的房子变成景点,一座真正的鬼屋,充斥着机械玩具和恐怖音乐。索林像是一时兴起地同意了这笔买卖,随后他们便开工准备在万圣节开始营业。
“不,谢了,”比尔博摇着头拒绝了。
之前他走在市镇广场万圣节欢迎队伍中间。他曾试图迷失在人群里,试图用混杂在一起的服装、面具和孩童的尖叫声去淹没在脑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的那个画面。他闻到了棉花糖和烤板栗的香味,人群挤撞着他,有人甚至把他误认为小孩,给他手里塞了巧克力。狼人装外面披着风衣,手里拿着菲力的南瓜包,比尔博像鬼魂一样游荡,试图停止想起索林。他曾寄望于集市的彩灯和吵闹声会清空他的脑袋,但那些看起来都很遥远。
比尔博明白自己不该那么想,索林不欠他什么,然而他的心——他不懂礼仪的心——背叛了他,用他从未经历的方式伤害他,给他看人群中一晃而过的索林,怀里搂着那男孩的索林,亲吻那男孩的索林,带着男孩去他家做爱的索林。
跟随着人潮比尔博突然发现自己到了史矛革的屋门前,这几个月里头一回他仔仔细细看着它,黑沉沉的窗子回望着他令他在衣服底下微微哆嗦。他肯定没有去探探史矛革之屋的需求;之前在晚上经过他早就被吓得够呛。不过,当他观察着马戏团老板试图招揽更多客人时,什么东西啪地一下在比尔博脑子里断开了。他掏出钱包,走向那个男的,然后买了张鬼屋的门票。滚开,比尔博想。他很伤心他很生气——这让他不计后果。
“那边走,年轻人,”马戏团老板微笑着露出一排变黑的牙齿。“但小心,”他又说,身形盖住比尔博又不碰到他。“有传言说那疯子从精神病院逃出来了,正试着回来找他埋在屋里的财宝。要是史矛革在自己的老巢发现一个小偷会怎么做?”
比尔博耸耸肩走过开着的大门,但穿过前院小花园时他的心跳得有点儿快。显然马戏团老板在胡说——史矛革好好地被关在精神病院里,而那老板只是好好干着自己的工作,去吓唬他。被吓到正是目的所在,不是么?除了比尔博并不真的喜欢恐怖。他喜欢读一本好看的恐怖书籍,甚至时不时来场恐怖电影,只要有人挨着他一块坐在沙发上看;但比尔博对危险与恐惧鲜有兴趣。他明白自己正背离本性行动,决定冲进一所他从没觉得吸引人的房子里,但焦虑会减小痛苦,或许他最终会被吓得忘记了自己愚蠢的迷恋。或许史矛革对索林·橡木盾的恨意会部分沾染到他身上,令他对索林的感觉平和下来。
前院的花园杂草丛生还被一层细雾笼罩——比尔博听见什么地方制烟机的轻微轰鸣。他们在四处安了几块假墓碑,而门廊的台阶在他轻轻踏足时依然嘎吱作响,不过他还是相当轻易地到达了前门。他本准备着在进门时被某种恶心的东西惊到——糊满血的木偶、一把朝他脑袋挥来的假斧头……——但这些都没发生:比尔博走进史矛革的房子,除了漆黑一片外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