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为何,昨夜会一夜未眠呢?
她确实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很迟钝。
她感知不到云夫人温和表象下的焦虑担忧,感知不到云府下人恭顺话语里的焦灼顾虑。
却独独能够感知到,云倾的胸怀天下和壮志凌云。
她不知天下乱成了何样,她只知道,云倾被她撞一下要喊疼,每次习武练得遍体鳞伤,却从来没喊过疼。
云倾没有说过一句要为苍生谋福祉,要救万民于水火的话,但他读兵书,学兵法,从不浪费一刻一息。
流云作为上神,心系三界苍生,他是流云的转世,也如流云一般,将天下背负成了自己的责任。
她要天下太平,要的是他没有顾虑。
但凌霄不确定,自己后来,有没有后悔过。
第30章 放不下6
云倾离开后的那年冬天,凌霄裹着白色织锦斗篷,独自一人蹲在庭院的空地上,玩雪。
她空着手,拢一捧雪在手心里,慢慢捏成一个球状。
她冻得手心通红,却怎么也捏不好。
手心一合,雪是个球状,手心一分,那颗雪球就散了架。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捏不成雪球的时候,云倾蹲在她身旁,把她冻得通红的手掌拢在手心里,给她哈热气。
那一会儿,凌霄觉得很不适想抽回手,云倾就哄她。
“小阿梨,你这样是捏不成雪球的,哥哥给你吹几口仙气,你再捏。”
凌霄的手就顿住了,没收回来。
她想,他吹得那是神气,不是仙气。
云倾把她的手暖好后,并不松开,反而握着她的手就去捏雪球。
他也不过是个孩童,可和她小小的手比起来,云倾的手掌就显得很宽大。
云倾的手心包裹着她的手背,教着她,一点一点地将雪拢成团。
凌霄也不知为什么,云倾带着她捏的雪球,等他们手松开后,那雪球就不会散架。
雪和云倾,是更契合的。
凌霄将掌心里的散雪往地上一抛,仰头吸了口冷气,站起了身。
近日也不知为何,她总会时不时的走神,会想起云倾还在府中的时候。
大概是这几年,她和云倾日日相见,骤然一分别,便不太习惯吧。
凌霄这么宽慰自己,起身正要往屋里走去,云夫人来到了她的小院里。
“阿梨。”
凌霄回头,朝着院门的方向望去。
凌霄的身量比一般姑娘家瘦高,她裹着雪白的斗篷站在白雪覆盖的庭院里,一张瓷白的脸清冷冷的,回过眸来望人一眼,犹如一只冷傲清贵的小白狐。
又冷又艳。
纵然日日相处在一处,每每骤然见到,云夫人总难免还是被她的美貌惊艳到。
还是个未长开的,未到七岁的小丫头呀。
若是长大了...还得了。
而这世道...
云夫人眼里蕴着浓浓的担忧,但她走到凌霄面前,弯腰拍打她斗篷下摆沾的雪水,语气轻快。
“阿梨,等过完冬,我们就该去驷桦山了。”
云倾刚走没多久,云夫人便同她说过,往后要搬到皇城外三百公里远的地方生活。
云夫人说,驷桦山比皇城清静,山中气候宜人,她们搬过去后可以在山中种一院子的梨花。
那里的气候土壤,应当能把梨花树养得很好。
凌霄此前几乎未出过云府,她对外界没有多少好奇心,有一方小院就能长久生存,待在哪里都没有什么不同。
但驷桦山能养活梨花树,凌霄心里,就也生出了点点的期待。
她朝云夫人点点头,弯了弯唇角,以示自己的了解和期盼。
云夫人就温柔地摸着她的头,感叹地说:“阿梨真乖。”
阿梨是真的很乖。
云夫人就从未见过这么乖的小孩。
她看不见又说不了话,但她不哭不闹,虽总沉着张脸,可她对遭遇的一切从无怨言,也不曾发过脾气。
她会独自走路后,就时常一个人慢悠悠地晃荡在府中各处,有次府里有个丫环端着盆热水正跑的匆忙,一时不防在拐角处撞到了她。
去势来不及收,一盆热水就兜头浇下,落在了阿梨的脖子和半个身子上。
稚嫩的肌肤霎时被烫伤烫红,伤痕触目惊心,吓得丫环当场就哭了。
云夫人和云倾两人惊慌赶到时,阿梨的侧脸一块连着脖子处,早已红得一塌糊涂,恐怖得让人不忍直视。
云夫人和云倾纷纷红了眼,云倾抱着她去看大夫的时候,他们一路上都在安抚她,哄她。
可阿梨全程都懵懵懂懂,一副呆呆的模样。
大夫看到了伤口,甚至无从下手,口中直呼“造孽”。
阿梨没哭,云夫人却哭了。
那伤势重的,不说阿梨尚还年幼,阿梨还是个姑娘家啊,姑娘家受这样的伤,往后该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