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治帝的目光在苏简煜和端王之间来回打量,而后望向袁轼。
“袁卿,你有何对策?”
“回陛下,”袁轼跪地行礼,“臣以为恭王殿下所言并非毫无根据,此次户部应对直隶道缺粮一事有太多反常之处,叫臣不得不思考户部如此作为的真正原因。”
袁轼顿了顿,正治帝给了他一个手势,要他继续说下去。
“臣疑心,户部手中已经没有足够的粮食,这才于万般无奈之下,削减下拨数量,又以去岁新粮加以应急。因此,臣请开仓彻查仓部司粮库,清点余粮数目。”
“你!”柳钰闻言,猛然抬头扑向袁轼,“袁敬德你血口喷人!”
苏简煜借饮茶掩饰着自己的目光,他注意到顾淙和蒋安惟都抓紧了太师椅的扶手。苏简煜猜测,若是蒋安怀也在场,估计会与此二人是类似的反应。
全禄迅速指挥手下的小内监将发狂的柳钰摁住,袁轼依旧跪在原地。正治帝摩挲着手指,沉默片刻后,他喜怒不明地说道:
“柳钰与经办此事之一众户部官员革职收监,着刑部与都察院即刻清点仓部司粮库。”
作者有话说:
38章开了一点车尾气,被锁了,不知道会不会比这章先放出来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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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了这章也被锁了(战术性眯眼)
40、突破
◎“你这是在,在逼我上梁山啊。”◎
“这一仗打得着实漂亮。”肖珩在两日后回城,晚膳时从苏简煜口中闻听了柳钰和一众户部官员被下狱的消息。此刻二人仍坐于满庭芳内,肖珩在为苏简煜剥核桃。
“可我总觉得此事才刚刚开始,”苏简煜接过肖珩递来的桃仁,“如今户部无粮应该能被查实,但问题在于这些粮食是如何不见的。”
“无非是被柳钰倒卖出去的。”
“假设的确如此,那我问你,”苏简煜拨弄着手里的桃仁,“如何倒卖,倒卖给谁,倒卖几何,这些都是后续要查明的问题,但我觉得这一过程不会顺风顺水。”
肖珩又拿出一个核桃,说:“倒卖官粮非同小可,光靠柳钰一人难以事事兼顾。他手上有粮,但未必有客,也未必有供交易的场所。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能有眉目。”
“不错,”苏简煜小口咀嚼着桃仁,“将这些考量进去,我疑心,事态便能够指向顾蒋等人,还有至今没能想明白的康城县酒楼和县令白嘉。”
那张困惑了苏简煜数月的关系网,如今正在逐渐地明晰起来。
肖珩打趣道:“你若去做大理寺卿,这天下当无悬案了。”
“我要做的是治世之能臣,”苏简煜略微不屑地道,“区区大理寺着实屈才。”
“这是自然,”肖珩拍去粘在手上的核桃壳碎屑,“所以我更得把你养好了,让你长长久久地做个贤王。”
“但愿你说到做到,”苏简煜看着肖珩不再剥核桃,疑惑道,“不给吃了?”
“你已食三颗了,”肖珩指了指桌案上的核桃壳,“再多该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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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介于本人车废,加之被连锁两章,本章完整的车就全部砍了,晚点我会以图片形式发布到wb上(有可能会设置成仅粉丝可见),家人们理解一下~
41、波折
◎“你一直都是断袖吗,还是——?”◎
“殿下——”肖珩急得从床榻上一跃而下,跪在苏简煜跟前,一双手拘谨地不知该放在何处,“殿下冤枉珩了。”
“是吗?”苏简煜翻身趴在软枕上,继续戏弄肖珩,“我看未必。你肖六相貌英俊,为人体贴敦厚,换作谁都会赶趟似地想爬上你那张床,也难怪你对房事细节了然于心。”
“我,这——”肖珩的脸涨得通红,颤抖着道,“苍天有眼,我肖润川向来洁身自好,今日乃是初尝此事,殿下当真冤枉我了。”
苏简煜伸出手,点着肖珩的眉心道:“你当真是个柳下惠?可愿起誓?”
“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即刻——”
肖珩话未说完,却被苏简煜捂住了嘴。
“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起来了。”苏简煜瞪了肖珩一眼,“也不怕忌讳。”
“珩这是着急。”肖珩抚上苏简煜的手,“只要殿下信我,我做什么都愿意。”
苏简煜捏了捏肖珩的手,浅笑道:“扶我起来。”
“小心些。”肖珩搀扶着苏简煜缓慢下地,苏简煜头一次经历如此猛烈的房事,加之肖珩的缘故,此刻多少觉得身子有些散架。二人缓步走到一尊黄铜烛台边,苏简煜摸到搁置在一旁的剪刀,象征性地修剪了其中一根蜡烛的烛芯。
“殿下这是?”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苏简煜放下剪刀,倚靠着肖珩,“据说民间嫁娶有燃烛到天明的习俗,祈愿夫妻恩爱偕老。”
肖珩从背后抱住苏简煜,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轻声细语道:“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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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苏简煜只觉得浑身乏力,腰腹处尤为酸痛。奈何今日还得入宫议政,于是他吩咐苏成蹊换了三乘马车,这样他在路上可以平躺下来。临走时,肖珩满眼歉意地扶着苏简煜上了马车,又探身进去吻了他。
“对不起,殿下。”
“害人不浅,”苏简煜笑着道,“亏得你还有点良心。我今日想食荠菜豆腐羹。”
“好说,”肖珩欣喜地说,“等你回家。”
苏成蹊虽不清楚二人昨晚究竟做了何事,但苏简煜的疲惫他却看在眼里,因此赶路时刻意放缓了速度,等到苏简煜踏进养性殿的时候,袁轼正滔滔不绝地汇报着调查进展。
“来迟了,陛下恕罪。”苏简煜解下斗篷,“路上遇到一行商队,冲撞了我的马,故拖延了一些时间。”
“罢了,”正治帝摆摆手,“你随心所欲也不是头一遭了。袁卿,接着说。”
“是。”袁轼得令,继续说道,“据仓部郎中王献交代,柳钰自去岁十一月起便开始少量倒卖官粮,以贴补家用。直到今岁元月以后,数量开始逐渐增多,至直隶道缺粮事发以前,柳钰总计从粮库中运出五万石陈粮。”
“大胆!”正治帝怒不可遏。
“陛下息怒。”众人即刻起身跪地。
“这王献既是早已知晓柳钰的行径,为何不早早上报?”
“回陛下,”袁轼接话道,“王献称柳钰曾多番威胁于他,若是将此事抖露出去,则叫王献全家灭门。”
“这倒也不好责备,”方承宜插话道,“柳钰官居三品,任尚书多年,在户部只手遮天。王献只是个从六品小官,上有瘫痪在床的古稀老父,下有子女六人。如此以全家性命进行威胁,换谁也不敢指证。”
正治帝颇打量着方承宜,问道:“方卿平日不讲情面,怎的今日倒是慈悲起来了?”
“臣并非慈悲,”方承宜答道,“王献包庇之举只是情有可原,但其罪行也会追究。”
“柳钰——”正治帝点点头,“可认了?”
袁轼答道:“柳钰坚称此事系王献栽赃构陷,并未承认。”
“官粮缺失乃是事实,只是倒卖之举,一定牵连甚广。”苏简煜开口道,“仅凭柳钰一人绝对做不到五万石的规模,臣以为,应当顺着这个思路查一查。”
苏简煜说完此话,不动声色地向方承宜使了个眼色。
方承宜当即接过话头,说:“臣有本上奏。”
正治帝微微颔首,示意方承宜继续。
“陛下可还记得那位因克扣位育寺善款的康城县令白嘉吗?”
“朕有印象,”正治帝转动着手钏,“他又怎么了?”
“回禀陛下,白嘉乃是柳钰正妻吴氏的侄女婿。臣原以为此事无关紧要,现下柳钰因涉嫌倒卖官粮已被下狱,身为侄女婿的白嘉是否牵涉其中,臣以为有必要探查一番。”
“竟还有这等裙带关系?”正治帝目光环视一圈,“顾淙,为何不报?”
顾淙战战兢兢地磕头,道:“陛下息怒,此事实乃老臣矢察,并非刻意隐瞒。若不是今日都御史殿上道明,老臣也不知啊。”
“放肆!尔就是如此当吏部尚书的吗?”正治帝将手钏扔在桌案上,吓得顾淙一震,“白嘉即刻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审讯,务必给朕吐出真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