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臣——”
“陛下,”苏简煜没有再给郑若庭插嘴的机会,“罗主事既经办此事,想来也对这五人有所了解,他的想法陛下或许可以作为参考。”
正治帝嗯了一声:“朕知道。今日就先到这吧。”而后瞥了苏简煜一眼。
众臣陆续退出,苏简煜笼着手坐在原处。
“怎的自己进宫来了?”
“臣卧病在床,等不到陛下的探望,只好自己来瞧瞧陛下。”
正治帝没有亲自探望倒也罢了,他也没有派出任何人前去慰问。他自知理亏,于是换了个话题道:“听说你给钟瀚送了礼?”
“陛下耳聪目明。”
“何意?”
“他昔日在秋狝上夺得头魁,臣想着一月后便是秋狝,盼他再夺一次,便将那箭赠与他,就当是讨个口彩了。”
“但愿如此,”正治帝冷冷地道,“你若是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
正治帝不知道他与罗晖密会之事,所以苏简煜放心地说:“臣不敢。”
——
苏简煜因伤势还未好全,所以还是散漫着,不必日日都进宫议政。苏靖垣还放在颍国公府养着,所以今日他睡到接近正午才起身。尚在洗漱的时候,肖珩过来了。
苏简煜不想叫肖珩觉得他贪睡,于是手忙脚乱地穿戴好去了前厅。肖珩见了他,行过礼以后,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六公子笑什么?”苏简煜疑惑道。
“殿下——”肖珩指了指头,“你的发冠戴反了。”
“诶?”苏简煜赶紧摸上自己的发冠,还真是!一定是刚才太过急促,可是眼下没有铜镜,他也不方便调整,只好尴尬地收手,红晕迅速爬上了苏简煜的脸庞。
“我来帮殿下吧。”肖珩说着起身凑近苏简煜。
“六公子——”苏简煜有些惊慌。
肖珩几乎是贴在苏简煜的背后,他娴熟地一边栉发,一边摘下发冠。苏简煜能感受到肖珩的鼻息,一下一下地轻抚着自己的后颈,叫他觉得痒痒的。
“好了。”肖珩动作很快,“殿下看看。”
苏简煜有些呆滞地重新摸上发冠,果然已经调整好了。
“多谢,六公子。”苏简煜轻声道,耳尖早已通红。
“今日给殿下带了鸽子汤,补气血的,殿下尝尝。”
“有劳六公子了,”苏简煜不敢看肖珩,“这一日日地,本王都要被你喂胖了。”
“殿下不胖,”肖珩给苏简煜盛了一碗汤,“殿下好看得很。”
“六公子倒是惯会哄人,”苏简煜克制着此刻的羞涩,他眨了眨眼睛,故作调侃,“平日里也一定很会讨姑娘家欢心吧?”
“殿下说笑了,”肖珩憨厚一笑,“学生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哦?”苏简煜有些意外,“怕是六公子眼光高,寻常人入不了你的眼。”
“学生不敢,殿下自己才是吧?”
“我吗?”
“殿下天人之姿、才华横溢,”肖珩抚摸着下巴,如数家珍一般地夸着苏简煜,“学生觉得寻常女子还真配不上殿下。”
“是吗?”苏简煜被肖珩的样子逗笑了,“那便借六公子吉言了。”
苏简煜说罢,饮了一口鸽子汤。这汤鲜美可口很是开胃,苏简煜平日吃惯珍稀食材所做的吃食,如此寻常的鸽子汤倒是叫他颇感新奇。这大抵便是寻常百姓过的安稳日子,苏简煜悄悄瞥了一眼肖珩,忽然生出了希望时间能够停滞的大胆想法。
作者有话说:
欢迎第一直男钟士益加入昭国男团~(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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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出自《左氏春秋》。
18、变故
◎“殿下不嫌弃的话,可以带上学生。”◎
苏简煜又休养了大约十日,伤口终于结了疤,淑和郡主今早领着苏靖垣来他府上,顺带给了他两盒舒痕胶。按苏简煜的意思,苏靖垣并不知道他遇刺之事。父子二人说了几句话以后,苏简煜便叫苏靖垣回了自己的小院,留下郡主接着吃茶。
苏简煜对韩姝和杨翀的婚事依然持保留态度。虽然杨骅只娶了一房正室,家里人口简单,但杨骅官位不高,又是个无油水的差事。苏简煜担心韩姝下嫁过去,会过得委屈。郡主自然都懂这些道理,但她和世子都还是坚持尊重韩姝的决定。
“若是真不让她嫁,她以后会怪我的。”郡主有些为难地道。
“话虽如此,”苏简煜也理解,“我只怕姝儿真心错付。那杨家二郎真有这么好吗?”
“他在我家书塾读书也有两年,我都看在眼里。”郡主缓缓地道,“你知道吗,我有时总觉得他身上有你的影子。”
“大姐姐此话怎讲?”
“我问你,你最不喜欢读的书是什么?”
苏简煜思索了一会儿道:“《女诫》。”
“正是。”郡主有些兴奋地道,“先前学究教授姑娘们读《女诫》,这杨二据理力争,说是此书迂腐过时,实在是不堪入目。”
“哦?”苏简煜露出一丝欣赏的神情,“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从那时起我就觉得这杨二同别家儿郎不一样,是个好孩子。”
“他若言行一致,那姝儿嫁过去,也有个真心疼她的。”
“是这个理儿,”郡主接着说,“现下唯一的坎儿就是我公爹,老头子倔得很。”
“这个不难,”苏简煜摆手道,“姝儿是母后的外甥孙女,只要她答允了,想来颍国公也不敢再有异议。”
“那也好,你同姨母说说。我是外命妇,现下进宫也不方便。”
“这是自然,”苏简煜不可置否,“姨母最近都好吗?”
“母亲还是老样子,在位育寺礼佛,十天半个月才回京一趟。”
康宁夫人自从与郡主生父和离以后,便深居简出。郡主成婚的第二年,她便去了京郊位育寺做俗家弟子。
“下次姨母回京你知会我一声,母后与她也有半年未见了,甚是想念。”
——
太仆寺主管马政,需要负责秋狝的筹备,担任少卿的世子韩文谦也忙碌了起来,所以韩姝和杨翀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二,给两家都留出了一些置办的时间。这期间还闹出了一些风波——颍国公得知章皇后已经允准这桩婚事的时候,气得直跳脚,奈何又不敢冲撞,结果把自己锁在内院里绝食了两日。苏简煜知道后,只吩咐人别把这事传出去。
秋狝是昭国每年仅次于祭天大典的一项礼仪活动,不过相比祭天大典的沉闷,秋狝多了几分表面上的惬意和闲适。秋狝举办的场所就在皇家御用的白鹿围场,关于围场的来历,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开国的长历帝原是前朝的大将,被下属推着坐上的龙椅,后领兵起义,行军至围场一带时,得见白鹿一只,帝大喜。此处山林繁茂、地势开阔,长历帝遂颁诏在此兴建皇家猎场,并赐白鹿之名。
经过历代皇帝的扩建和翻修,白鹿围场俨然成为继皇宫以外的一大行宫。秋狝历时半月,在此期间皇帝就在围场处理朝政,因此中枢官员都会随行。除此以外,秋狝是勋爵世家能够近距离接触皇帝和朝中大员,为自家子侄谋得一份差事或者与哪位大员结亲的机会,这也是秋狝被如此看重的原因。
不过秋狝之于苏简煜,就无甚可观了。他不善骑射,也不好明面上与大臣或勋爵人家走动得太过亲密,秋狝不过是让他挪个地儿吃饭和睡觉,唯一能让他提起兴趣的就是猎试——钟瀚就得过猎试的头魁。所谓猎试,顾名思义就是比试打猎,皇子和勋爵门户家都要派出一人代表本府参赛,打下猎物最多者获胜,皇帝会钦赐一支箭羽。
在比试之前,户部会组织下注头魁,美其名曰是筹集修缮维护围场的善款,其实也是给众人一个表现的机会,下注款项越多,得到皇帝点名召见的机会也就越大。苏简煜对□□这个环节十分爱好,历年来他下注的总和,没有第一也有第二,偏偏他眼光又凶,几乎从未失过手。为了防止其他人跟风,苏简煜从五年前开始便被安排最后一个下注。
往年恭王府派出参赛的都是苏成蹊,成绩多在中游以上,不会叫苏简煜脸上没光。苏简煜其实倒不在乎自家能得几名,只留下一句“玩得开心”,叫苏成蹊自己发挥。每年名次靠前的,不用猜测自然都是东宫,尤其在去年苏简焜亲自参赛的情况下,谁还敢与太子争抢头魁?况且苏简焜骑□□湛,其他人即使想争,也是有心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