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潇摔了勺子出去的时候确实很生气，但是想着自己三个月没回家，到底心虚。况且顾其羽生病了，生病的人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
程明潇开导了自己一番，倒也不气了。
后来在路上开车转悠的时候路过超市，想起家里还没有包饺子的调料，便去超市买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顾其羽还在睡觉，他便从书房桌上拿了顾其羽翻译的那份合同坐在阳台的吊篮里看，可是刚看了几页就听到顾其羽下楼的声音，再之后便是看到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给顾其羽往嘴里塞饺子。
开着宾利的男人，想来也是不简单。
程明潇容不得自己的人被人觊觎，也害怕自己的人生了离去之心。
顾其羽止了泪，他其实也不想在除夕吵架，他没多少福气了，不想在今年的最后一天将明年的福气全吵散。
吸了吸鼻子，顾其羽就着程明潇的衬衣擦了擦眼角，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前天就发烧了，苏医生给拿的药。我和他这是第二次见面，送饺子也不过是谢谢我昨天让他搭了趟顺风车。程明潇，我不想吵架，我想好好过年。”
顾其羽真的有想过今天好好过年，所以现在他开口解释，只想平静安稳的过了这个晚上。
明年说不定就是他一个人过年，躺在不知哪里的墓地里。
程明潇听着顾其羽三言两语一带而过的解释，心里并不满意，但是此时他识趣的没再多问，而是搂着顾其羽一叠声的“好好好，我们好好过年。”
“况且我一个残枝败叶，你不用担心别人会看上我。”顾其羽靠在程明潇的肩上，又补充了一句。
两个人都不是第一次包饺子，但是上一次两个人一起包却是四年之前了，后来的几年都是顾其羽一个人包。
“你擀的皮中间太薄了，一会儿要破！”顾其羽埋怨道。
“你放的馅儿太多了，一会儿会胀！”顾其羽又嫌弃道。
往常颇没耐心的程明潇，今天尤其的耐心听话，顾其羽说皮薄了他就擀厚一点，顾其羽说馅多了他就少放一些，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而那盒苏子叶送来的煎饺，被程明潇顺手塞进了冰箱底。当然，他是想扔掉的，但是又不想刺激顾其羽。
青岛严禁烟花爆竹，但是过年有特定的单位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燃放。当第一束烟花在空中炸裂开的时候，程明潇端着第一盘饺子上了桌。
“阿羽，快来吃饺子！”程明潇对着楼上喊了一声。
顾其羽听见了却是没法回应，饺子馅里的肉腥味熏的他难受，此时正扒着二楼洗手间的马桶吐的一塌糊涂。
他一整天也就吃了四个煎饺，两下便吐了个精光，之后便开始吐青色的胆汁，再后来，苦水里竟渗了赤红的血丝，不一会儿，马桶里殷红一片。
程明潇叫了两声没人答应，便拿着锅铲上了二楼。
顾其羽听到脚步声靠近，忙冲了马桶出来。只是刚走到门口，便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程明潇吓得铲子都扔在地上，两手一扶，将顾其羽搂在了胸前，“阿羽，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
顾其羽吐了血，头晕的很，靠在程明潇的肩上缓了缓，才低声道：“就是起的急了，有些头晕。饺子好了吗？我都饿死了。”
程明潇拿手背试了试顾其羽的额头，有些许汗渍，像是退烧之后的虚汗，不过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年后去查个体吧，一起去。我们已经是有房有车有公司的人了，应该要对自己好点，不然哪天嗝屁了，便宜的还是别人。”程明潇捡起铲子，转头牵着顾其羽的手下了楼。
看着程明潇后脖颈上那一小块青斑，比起中午要淡了一些，可是顾其羽还是觉得刺眼。
顾其羽想，程明潇你是多残忍，我陪你这么多年，熬到我们有房有车有公司，把我自己快要熬死了，你却转身爱了别人，甚至带着和别人恩爱的痕迹在我面前招摇过市，和我说着虚伪的甜言蜜语。
他顾其羽死了能便宜谁？除了程明潇，他还能便宜谁！
心里憋着一股怨气，顾其羽倒是多吃了好几个饺子。
他想，既然现在活着程明潇愿意伺候他，那他就好好享受享受，将之前多年他对程明潇的照顾都享受回来。
可是吃到一半的时候，顾其羽那一口怨气忽然就卸掉了。他怕程明潇和去年一样，团年饭吃一半就走了。
这说不定是他过的最后一个年，他不能任性，他太需要这个完整的年了，独属于他和程明潇的年。
明年这个时候可能坐在这桌边的人就换了，换成一个年轻漂亮有活力的，享受着他陪程明潇创下的一切财产。
这样想着，顾其羽一眨眼，竟吧嗒掉在了饺子上一滴眼泪。
今晚的程明潇很敏感，他总觉得顾其羽有事瞒着他，而且不是小事，可是看着顾其羽苍白的脸，他又不敢真的将他逼狠了，只能先哄着，后边再慢慢探究。
他想，只要不是顾其羽爱上了别人，任何事情都好说。
“阿羽，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程明潇扯了纸巾帮顾其羽擦泪。
顾其羽怔怔的看着程明潇，眼睛里盛满化不开的悲哀，道：“我下午做了个梦，梦到你不要我了。然后醒了没多久就被你打了一巴掌。潇哥哥，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一句潇哥哥，唤得程明潇心里一颤，他给顾其羽擦眼泪，细心又温柔，“不要多想，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我不要谁都不会不要你，你是我想放在心上，藏在家里的宝。”程明潇十几岁便出国留学，说情话一直都是张口既来，不像在中国父母严厉打压早恋下的青年说情话说的那样含蓄。
当年他不也是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心甘情愿？
第九章
◎三天的陪伴，顾其羽决定原谅程明潇两年的背叛。◎
年后初三，老医生给顾其羽打电话，他窝在楼下洗手间里偷偷的接。
从三十晚上开始，程明潇不知道心里想什么，盯顾其羽就盯得紧，只要一会儿看不见他就要楼上楼下的喊，连顾其羽去书房翻译合同，他都要坐在旁边翻出一本从未见他翻过的书，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的躺椅上，害得顾其羽要送出的那幅画，至今都没补完最后那一点。
顾其羽早已习惯了这两年程明潇的故意冷落，导致这乍然出现的深情有些让他招架不住，总感觉程明潇是不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或者说是之前“苏医生”的出现让程明潇感受到了危机？不过这想法也是在顾其羽脑子里过了一下，毕竟这么想多少有些自作多情。
只不过，程明潇的态度倒是让病重的顾其羽有了那么一点心安。
三天的陪伴，顾其羽决定原谅程明潇两年的背叛。
一个人面对疾病，而且还是要人命的病，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而他顾其羽，只是一个平凡人。
“初五我坐班，你来。现在医院一位难求，你到时候早点来，我给你走后门整一张！”老医生说话特别豪气，说走后门的时候心气一点都不虚，就差拍着桌子说，医院我说了算，你随便来，我安排！
笑着应下。
顾其羽想，到时候让程明潇带他去医院，让医生亲口和程明潇说自己的病情。这样，程明潇应该就不会说他矫情了吧？
自己的病，自己真说不出口，只要想想，心里就开始泣不成声。顾其羽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哭哭啼啼的怨妇，虽然年三十那天哭了两场，好像也并不怎么光彩。顾其羽安慰自己，那时只不过是因为初闻自己病重，又和程明潇起了冲突，才会如此罢了。
初五，还有不到两天的时间。
对于程明潇即将知道他病情后的反应，顾其羽内心好奇又忐忑。
不知道程明潇知道了后，会不会收心陪他安静的走完最后一程？最多也就一年，顾其羽想，九年的情分总不能连这一年的光景都换不来吧？程明潇应该不会薄情至此。
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初四一早，程明潇决定飞往意大利。
“那边来了电话，约后天下午两点谈合作事宜。我看你精神不太好，这次就不用过去了，李秘书英文不错，我带他过去帮我就好。”
顾其羽觉得老天惯会和他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