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们真的很幸福啊,两个人量完尺寸就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依偎在一起,想的都是和对方以后的未来。
后来,程明潇将院子里种满了玫瑰花。玫瑰花第一次开花的时候,他们搬进了这栋别墅,程明潇站在玫瑰花前对他顾其羽起誓:“我程明潇爱顾其羽!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他百岁无忧!”
如今,房子贷款已还清,但是程明潇已经不知流连于何处的花丛,很少回家;院子里的花也尽数枯萎,徒留了一地枯黄的落叶和藤蔓。
唯有那自海上而来的风,一年四季从未停歇,年复一年的潮湿,年复一年的冷。
百岁无忧?顾其羽看着院子院子里的残枝败叶,有些自嘲。
他就要死了,死了之后,黄土白骨,何止百岁,他往后千千万万年都无忧了。
程明潇电话接通时,阴沉了一整日的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不是往年那种细小的雪粒子,是大片大片的,如鹅毛一般。
顾其羽打开窗户,海风吹着大片的雪花扑了他一脸,沁凉沁凉的雪水冻得顾其羽的脸色青白。
“忙吗?”顾其羽声音温柔而平和。
“有事说事,忙着呢,在国外。”
年关难得没有客户找,程明潇一整天都窝在情儿的床上,情儿二十岁的年纪,是个细嫩漂亮的男孩子,有活力,功夫也好,让程明潇吃了个饱。
此时接到顾其羽的电话,程明潇抑不住的反感。
“明天除夕了,你回来陪我吃团年饭吧,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顾其羽装作没听到程明潇语气的不耐,依旧声音温柔,只是尾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听在旁人耳中倒是有那么点撒娇的意味。
程明潇拢了拢睡衣,从床上坐起来,身边的情儿在他动的时候一并坐起,上前从后背搂住程明潇的腰,头埋在程明潇的脖颈处一阵吮吸,吸的程明潇很是愉悦。
情儿咬着程明潇的耳朵想继续,程明潇却是拍了拍他的脸,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走到客厅窗户边接顾其羽的电话。
顾其羽这两年很少对程明潇撒娇了,不似十八九岁的那时候,每天起来都故意“潇哥哥”的喊他,他若不应,顾其羽就滚到他的怀里,蹭着他的下巴撒娇的一遍遍的喊,带着柔柔的梅花音。
只是近两年,他有点腻了顾其羽。
说不上腻了他哪里,许是他如白开水般的性子,许是他在床上僵硬的姿势,许是他对他太过温柔,少了点适可而止的小脾气,让他感觉太过乏味。
抑或是没什么理由,就是两人待一起时间长了,他想寻点刺激和新鲜。
不过,刚才那带着点撒娇意味的尾音,倒是让他有了一点悸动。二十岁那年,顾其羽专门找人学了普通话,近几年说话时梅花音的味道越来越弱,他都好久没听过了。
明天除夕,应该回去和顾其羽一起跨年的。
程明潇算了算,今年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九年。
心里这样想着,程明潇嘴上也回了句“好”。
顾其羽得了程明潇的回答,倒没有多做纠缠,有些高兴的说了句“我等你”,便挂了电话。
小情人从厨房端了盘水果出来,挑了一块火龙果递到程明潇嘴边,程明潇皱了皱眉头,将脸撇到了一边,“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程明潇讨厌吃火龙果,尤其是红心火龙果,不小心吃到嘴边就像抹了血一样,看着就倒胃口。
程明潇的喜好只有顾其羽知道,程明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总之在外边不管有多少个情人,关于自己的一切他都是三缄其口,即使身边这个跟了自己一年半的小情儿他甚是喜欢,也不曾有所吐露。
可能在他心里,野花到底是野花吧,床上能满足他就行,生活的调剂品罢了。在吃喝方面,程明潇想吃什么就带着情儿去吃什么,从不曾问过情儿的意见,也就没必要提自己的喜好。
程明潇扔给情儿一张银行卡,“我一会儿走,你拿着这些钱,看是回家还是去旅游,都随你。”
情儿瞪着无辜又可怜的大眼睛看着程明潇,“明天就是除夕,我就在这里陪你过好不好?”
“白柯,记住一点,我喜欢听话的孩子。”程明潇想都不想就回绝了情儿,他虽然腻了顾其羽,但是从未想过让谁代替过他的位置。
那个人从十八岁的时候就跟了他,在他最落魄的时候。
他跟他住过地下室,吃过一年多的泡面,一天轮流转四五个地方去教小孩子画画,就为了攒钱能租一辆好车,让他出去谈业务不至于太寒碜。
这些年,为了他,顾其羽又包揽了公司大大小小不少事。那么一个温温柔柔的人,为了公司,学会了和别人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也学会了白酒三斤半啤酒随便灌。
当年陪他东山再起时,顾其羽胃出血三次,也拿下了三次大单,让他程明潇有了现在的一切。
所以,即使程明潇腻了顾其羽,大日子他却是必定陪顾其羽过,虽然很多时候他感觉只是一种仪式,甚至偶有敷衍,但是他心底知道,他不能没有顾其羽。
他是腻了他,但是放在家里的,本就不是为了调剂生活的。
“还有,今年除夕不要给我打电话,有些小聪明用一次就够了。”程明潇临走之前说的这句话,让原本满脸不高兴的白柯彻底白了脸。
第四章
◎他程明潇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的男人◎
程明潇答应回家吃年夜饭,这出乎顾其羽的意料,他本以为他要费番唇舌,所以他给程明潇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还在心里想了好多措辞。
顾其羽在程明潇面前很少据理力争什么,只要是程明潇做的决定他都极少反对。
即便像去年程明潇年夜饭吃到一半说有事要出去,顾其羽也只是贴心的给他拿了一件厚实的羽绒服,嘱咐了他一句开车小心,便放了他出去。
那一去,第二天傍晚才回来。
顾其羽当然知道程明潇出去做了什么,毕竟在一起八年的男人,家里衬衫都是什么牌子,洗衣液是什么味道,他记得清清楚楚。
更何况后脖颈还有一处小小的吻痕,在白色的衬衣领处,程明潇低头喝汤的时候,正好露出来,刺的顾其羽眼睛微微发胀。
过去的不想计较了,不需要说那些想好的措辞也让顾其羽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实在不想让自己听上去像一个怨妇。
总之,今年过年不是一个人就好。
煮了一碗小米粥,勉强喝了半碗,然后特意烧了热水吃了苏子叶给他标记好的花花绿绿的一把药片。
他不能让程明潇看到他脆弱的样子,他想有个好状态陪程明潇过好这个年。
毕竟,明年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一起吃这跨年饭。
一把药下去,顾其羽原本半饱的胃,填了个满满当当。
吃饱喝足,顾其羽半躺在二楼的沙发上缓解胃部不适的同时,拿出手机点外卖,好在腊月二十九还有很多超市在配送。
程明潇喜欢吃辣,辣椒要多买一点,西红柿牛腩汤程明潇喜欢吃,牛腩也要多备一点,还有鱼要买乌鱼,刺少肉多,预示年年有余……最后顾其羽给自己买了两斤蛤蜊,他忽然想喝程明潇给做的海鲜疙瘩汤了。
那是程明潇给顾其羽做的第一道菜。
当时他们还住在一间八平方米的地下室里,屋里放了一张床后就几乎没什么地方了。
可是就是那样的环境,程明潇还是买了一只电饭锅,晚上要是没什么应酬他们就回去下一点清汤面,最多不过加两勺辣椒酱。
有一次,顾其羽教的一个学生画的作品得了奖,家长高兴,多给了他两百块钱的补习费。顾其羽想,他和程明潇好久没有开荤了,路过海鲜摊时犹豫再三,只买了两斤新鲜蛤蜊。
就是那一晚,程明潇给顾其羽做了第一道正儿八经的菜——海鲜疙瘩汤,没有香油,没有鸡蛋,没有香菜,只放了一点点盐。
顾其羽记得,当时他抱着一只大大的白瓷碗,坐在房间床上,喝的真是开心又满足。
程明潇却抱着另一只白瓷碗站在昏暗的灯光下无声的哭,泪吧嗒吧嗒的掉在裂了缝的水泥地上。
他说:“我程明潇发誓,此生绝不负顾其羽。将来,我定要带着顾其羽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的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