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十年之后(4)

顾其羽抬头看向窗外,天地间大雪纷飞,不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正在风中翻涌着巨浪,几只海鸥在海面上飞来飞去。

顾其羽想,这几年,他看的最美的风景也许就是这栋别墅二楼窗外的海了吧?而他吃过的最好的美食……如果出去应酬吃饭也算美食的话,他倒是说不上来哪家酒店的菜式是最合他胃口的。

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顾其羽起身进了书房。

书房里一半是公司的文件,一半是顾其羽的书,还有一个柜子,是存放顾其羽画画所需的一些工具和一些他大学时候的画稿。

那些工具,顾其羽很多年都没用过了,最后一次用好像是为了交毕业作业。

顾其羽从那堆旧画稿里翻出一幅旧画。说是画,其实只是一幅半成品,上面铅笔勾勒的正是顾其羽坐在车上做梦梦到的那棵梧桐树和树下的程明潇。

顾其羽将画纸铺在桌子上,拿出铅笔,在程明潇边上一笔笔的勾勒,极其专注,比平常他熬夜读合同还要认真。

从窗外微亮,勾勒到黑幕降临,又从凌晨整点布色到四点一刻。

当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时,顾其羽才慌张的将只差一点就做好的画藏到了柜子里。

合上柜门的时候,顾其羽心里有点小甜蜜,这幅画是他送给程明潇的新年礼,剩下的那一点,今天找个时间补补,应该能赶在初一那天送出去。

程明潇蹑手蹑脚的上楼,本以为顾其羽在睡觉,可是一上楼刚开灯就看到带着温柔笑容的顾其羽从书房出来,那笑脸挂着疲态,真说不上好看。

程明潇见不得顾其羽这病恹恹的模样,开口便训:“你这是没睡,还是醒得早?别是知道我回来,故意整一副憔悴的模样给我看吧?”

顾其羽的笑容一瞬间褪了个干净。

程明潇这两年看着顾其羽总有些抑不住的烦躁,可能是他心理作祟,他总觉得顾其羽有控制他的嫌疑。

比如,他晚回家顾其羽要打电话问他在哪里。

比如,他去应酬顾其羽嘱咐他少喝点酒。

其实,程明潇有时候自己也知道,他这样想纯属心虚,只要没有顾其羽在场的应酬,他一般都应酬到了情儿的床上。

他只是急需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推脱自己犯的错。而最好的借口就是推到顾其羽身上,来减轻他程明潇的负罪感。

推的时间久了,连程明潇自己都相信自己出去偷食是因为顾其羽对他查的太多,激起了他的反骨,心理上那点负罪感反而变成了对顾其羽的不满。

如果顾其羽知道程明潇对他的反感均来自程明潇自己想象,不知道还会不会放纵自己去相信程明潇不回家的拙劣借口。

他何其无辜?不过是因为爱程明潇,就要接受程明潇那些反咬一口的栽赃。

可是他是顾其羽,顾其羽爱程明潇是爱到骨髓里的容忍与宽容。

他听到程明潇的训斥,除了笑容消匿,倒是不恼,只当程明潇对他生气,是因为之前他搞砸了与严氏集团的合作。

之前程明潇约了严氏集团总裁谈一个大项目,明明都说好了时间,可是顾其羽那天却是胃疼的起不来。

整个策划和合作细节都是顾其羽处理的,程明潇没办法,只得和严氏改了时间。

只是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他问医生顾其羽的情况,医生却说:“应该没什么事,胃痉挛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具体结果还是要检查报告出来才知道。”

简单的胃痉挛,损了与严氏集团的合作谈判时间,严氏集团总裁严子墨又是出了名的难搞,之后,再打电话过去,总是回复没有时间,这项目一拖就拖过了半年。

为此,顾其羽甚是愧疚,他后来总想,他那天应该再忍忍的,忍过了,他和程明潇之间可能也不会这么僵。

或者,那次检查之后,他应该去拿检查报告,那时或许还只是胃癌中期,留给他的时间不会像现在如此仓促。

程明潇则是理所当然的将所有错归咎到了顾其羽的矫情上。

程明潇觉得,应该是这两年的冷落让顾其羽想用这种拙劣的方法,激起他的怜悯,博得他几分同情,此后对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毕竟在他的意识里,顾其羽是那个拼到胃出血都要拿下合同的人,怎么到现在连个胃疼都忍不了了?定是他前几年的纵容让顾其羽恃宠而骄,才会在公司的事情上失了轻重。

他是爱顾其羽,少年恋人相扶至此,他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他要让顾其羽认清现实,认清他程明潇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控的男人,他顾其羽也不行。

第五章

◎家花是香,但是不舍得◎

“我在翻译合同书,忘了时间,这会儿正要去休息的。”顾其羽摘下金丝细框眼镜,揉了揉被眼镜鼻托压痛的鼻梁骨,他有轻微的近视,但是除了看文件,很少戴眼镜。

“昨晚下了好大的雪,我以为飞机会延迟,没想到你会回来的这么早。”

顾其羽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心里却是想程明潇听到他话里卑微的解释:他根本不知道程明潇会在凌晨回来,又怎么会专门将自己熬憔悴了给他看?

顾其羽心下黯然,程明潇到底厌恶他到何种地步。

程明潇只算着从新加坡飞回青岛的时间,倒是忘了下大雪飞机延迟这回事,此时顾其羽为自己辩解的几句话在程明潇听来倒是像故意戳破他的谎言,让程明潇有些尴尬。

只是近几年他在顾其羽面前扯谎扯惯了,虽心虚,但是气势不弱,脑子里转了几个理由,最后又觉得没必要解释,只一句“雪早停了”,便将顾其羽打发了。

顾其羽也不计较,兀自去楼下倒了一杯水,温热的水下肚,好似也能冲淡一些心里的苦涩。

将衣服脱了胡乱的扔在地上,程明潇进了浴室前对顾其羽喊:“帮我找下睡衣,我洗个澡,睡一觉。”顿了顿又道:“你也一起。”

顾其羽过去将地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捡起来,习惯性的掏掏口袋,里面掉出几张过路费的单据,他低头看了看单据上的日期,眼神黯了黯,收起来,放到了柜子里收票据的盒子里。

将散落的衣服一件件折好放到脏衣篓里,又回卧室帮程明潇找了一套薄款睡衣放到浴室外的置物架上。

做完这些,顾其羽拐进书房,将苏子叶帮忙拿的那些药放进柜子里他画画的工具箱内,只是临出门前他想了想,又退回去就着桌角昨夜倒的一杯凉白开将一把药吃了才回到卧室。

程明潇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其羽已经在床上躺的有点犯迷糊,只是卧室拧门的声音对顾其羽来说太过清晰,只是“咔哒”一声,他还是在一瞬间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

三个月,这是顾其羽第一次自己在这个房子里待这么久,久到细微的声音都能将他吵醒。

屋里没开灯,程明潇没说话,睡衣半敞着上了床,摸黑从背后环住顾其羽的腰,他比顾其羽高,骨架也比顾其羽宽一些,以前顾其羽最喜欢程明潇在床上这样抱着他,会让他很踏实。

程明潇的手伸进顾其羽的睡衣,从他的胸口到腹部一寸寸的摸过去,所到之处皆是根根肋骨,“怎么瘦了这么多?”程明潇语气有些吃惊,刚才他进门只顾着训斥顾其羽,倒没发现他单薄了许多,况且顾其羽穿着松松垮垮的厚睡衣,实在看不出身材如何。

其实顾其羽一直就瘦,上学的时候还没到长胖的年纪,后来胃不好,更是怎么养都胖不了。不过之前因为有锻炼的习惯,骨头缝里肌肉多少有一些。

如今身上松松垮垮,瘦得只有一层皮,倒是有些硌手。

“年底太忙了,吃饭不太及时。”顾其羽淡淡道。

其实何止不太及时,他都有很长一段时间感受不到饥饿了。手边有东西就吃点,没东西一两顿不吃也不饿,就像昨天到现在他也就喝了半碗米粥。

“你胃不好,要好好吃饭,不然太瘦,抱着都没有感觉。”程明潇抬起上半身吻上顾其羽的唇,双手开始在顾其羽身上游走,十指划过,带着点点撩拨。

顾其羽的唇很柔软,带着丝丝凉意。

程明潇在外很少和情人接吻,偶有,也只是蜻蜓点水。

没感觉吗?顾其羽心底有些自嘲,又有些不甘的想,怕不只是抱着没感觉吧,对他这个人,程明潇应该也没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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