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静静站在花树下往上瞧,一身素色的衫子将要融进淡淡的夜幕之中。
是谁,也如这般模样懒懒地站在花下,沈明芷犹记那双眼睛孤单而清冷。
这日回客栈的时候,沈明芷带着顾如一拐了条街去了潘楼街,其上上人声鼎沸,还若往日繁华。
沈明芷从钱袋里掏出两钱银子放在顾如一掌心,叫她自己去看着买点好吃,而自己则在街上慢悠悠的逛,这段时间着实辛苦,沈明芷已有半旬没好好地散过步。
夜已深,潘楼街上人还是摩肩接踵,二人再遇见的时候,顾如一手里提着半斤焦鸡,沈明芷手里提着一斤香梨半斤马蹄。
客栈的林娘子已经睡下了,沈明芷和顾如一坐在厅内,赏景吃鸡。
焦鸡,茴香与葱姜蒜煮至半熟,老道的厨子会拿香油烧灼进色,后下原汤大火熬煮,最后用烈酒姜片收锅,为的是将鸡肉中残存的腥味去干净。
油烧七成热过锅烹炸片刻,再把原汁中的各种佐料一一挑尽,淋上卤汁。
一道小吃便这么诞生在食客的手中。
色泽金黄,而皮面酥脆爽口,沈明芷拿在一块尝尽嘴里,咸香适宜,汁多味美。
颇有后世风靡食街的炸鸡风味。
人总是贪心,吃着这么好吃的焦鸡,沈明芷却暗暗思念起前世的可乐。若是能再喝一口,便是怎样都知足了。
有春吹来,沈明芷侧过头去看顾如一,笑着挽起手帕给她擦嘴角边的酱汁。
翌日起了个大早,沈明芷叫顾如一带着账本子去和玉津园的老板交接,自己则又下了次厨房。
马蹄雪梨红枣汤是也,润肺止咳是再好不过的。
将圆滚滚的雪梨去皮洗净,用匙子将里面的梨核和多余的果肉一勺一勺挖出来,只留一指宽的白肉。
在里面加入昨日街上买的马蹄果和红枣,一盅蜜水,放于屉上整它半个时辰。
蒸好的梨子看上去呈半透明,软软的还十分光亮,用匙子点一点,晃动的水漂出来那么一星点放在口中,马蹄的香气加上梨子的清甜,合而清爽,十分熨帖。
沈明芷做好了,却在心下思忖了一会儿。
自己会不会太唐突了?
心一横,都做好了,哪有不送的道理,放在红梨木的镂花食盒里挽在手上便出了门。
昨日下了雨,道旁柳枝摇曳,还落下阵阵细丝,沈明芷自龙津门直奔旧宋门那边走,再拐两条街便可以到御街上,郎府便坐落在东边,临着太学府和国子监。
开门的小厮瞧出来她是昨日来过的女郎,便应声让她等在廊下,差人去通报了。
“女郎请——”沈肆浓眉大眼,身着袭玄棉衫,一路小跑前来迎她。
“女郎来的这样早,想是还未用过早食?”沈肆擦擦嘴边的胡饼渣。
“今日起得早,便用过了,”沈明芷瞥了一眼腕上的食盒:“可是某来的急,大人还在用膳?”
沈肆撇撇嘴,粗声说:“大人这几日忙个没完,连带朝食和晚食都省了,光是午间喝两口淡粥对付一二。”
“还在病中便如此费心劳力,”沈明芷正色道:“大人身居高位,着实不易。”
“可是娘子家的那蜜梅饮子,大人每日都要遣人冲两盏来,想是合口,”沈肆偏过头去:“若还有余,今日某便和娘子去买。”
“那日给小公子的已是全部,只能等来年腊梅再开了——”沈明芷将手中的食盒攥的发紧。
院内落花潇潇,沈肆让沈明芷站在院里稍等片刻,她对着空气张了张嘴,还是没勇气能把这食盒递过去。
难不成在这里呆久了,连自己也变得如古人一般含蓄内敛了?
“女郎可是想出什么方法了?”
书房内,郎钰端身坐在书案前,一双眼睛幽幽地望向她的眉目。
“某家乡有一道菜,用以清汤浇溉雕好的菜心,其模样儿和芙蕖盛开有几分相似,想来能帮上大人一些。”
福下身子,将袖中的配方恭敬递上前,昨夜睡前特意新抄的。
叮咚声响,润白的细镯发出悦耳的声,沈明芷腕间的已是净白一片,再无那青紫斑驳的痕迹。
觉察出郎钰的指尖停留在她手心上一瞬即逝,凉丝丝的。
郎钰将那信纸徐徐展开。
半晌的寂静,细可闻落针之声,沈明芷悄悄抬眸去看面前的人。
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郎钰的眉眼似是踱上了一层细细的光,他轻声出口:“女郎的字,倒是别致。”
不知该不该郑重其事说一声谢大人夸奖,沈明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觉不对,紧着摇摇头,脸上飞过两片烟霞。
“府内的厨子多是白丁,恐认不得这食谱,”郎钰将食谱放在一旁:“还请沈女郎亲自做一道给本官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