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谨初摊了摊手:“或许……是我请的那位私家侦探比较厉害吧。什么都能查到。而且,也并非所有事情都是他查出来的。一部分靠查,另外一部分,是我个人的推理猜测。”
奕霜霏蹙额,依然觉得难以置信。
“对了,我也有问题要请教你。”
“你说。”
“墓碑为什么会流血?袍子为什么能自己飞起来,还能学人说话?墙壁为什么会显现出字?这些,你都是怎么做到的?”
“你……你都看见啦?!”
裴谨初微微点头。
奕霜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脱光光了一样,正赤身裸体站在这个男人面前。
“那些,不过是唬人的小戏法而已。我养父以前街头卖艺为生,会变很多戏法。都是他教我的。除了你见到的这些,我还会不少其它的。”
“哦,原来如此。其实我猜也是这样。这世上,应该没有所谓神鬼妖魔的。”
奕霜霏嫣然一笑:“当然没有了。”
但随即脸色又渐渐黯淡:“这世上,有的只是天灾人祸罢了。”
此言一出,二人心情都随之沉重起来。
“大少爷,你既知我是别有用心、来者不善,为何不当众揭穿我呢?反而三番两次帮我打掩护。这一点,怎么都讲不通啊?”
裴谨初无奈笑笑:“你硬要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话,解释起来就很复杂了。我们忽略它好不好?总之请你相信一点,我和你并不是站在对立面上的。这就足够了。”
奕霜霏勉为其难地耸了耸肩,表示可以理解并接受。
“呃……我还有一些关于当年大火的问题,方便向你求证一下吗?”
“大少爷请问吧,知无不言。”
裴谨初深吸一口气,开始发问:“当年,是你娘替张家收的尸?一共14具尸体,10大4小?”
“对。”
“其中13具是张家人的尸体;另外一具,是你父亲?”
奕霜霏脸上掠过一丝忧伤:“对。”
“张家有4个孩子,非成年人的尸体也是4具。所以,没有一个孩子活着逃出来?”
“对啊。整个张家都无人生还。包括与我订过亲的那位小少爷。”
“可是……除了数量对得上,你们如何能够辨认死者身份?”
奕霜霏摇头,亦颇为茫然:“那时候我才两岁多,什么也不懂。据我娘回忆,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能靠数字来确认。10大4小,不多不少正正好。难道,还会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不成?”
裴谨初不答,面色却显出些许凝重。
“大少爷,你反复求证这些问题,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我……我只是觉得……能犯下这种惨绝人寰的案子,实在罪孽深重。不应该被原谅。”他再一次敷衍了过去。而后,顺势将话题扯开:“当年的凶手,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你还打算继续下去吗?”
奕霜霏想了想,答:“接下来该怎么做,其实我也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呗。不过,灯还没有拿回来。所以目前最首要的问题,并不是怎么对付他这个人,而是怎么夺回灯?”
“灯?什么灯?”
“就是你们家那盏五彩琉璃灯啊!那盏灯原本是张家的,可是大火之后就失踪了。既然这二十年来灯都在你家里,那肯定是当初裴复生见财起意、把灯偷走了。我娘曾在张家祖坟前发过誓,一定要把灯带回去,物归原主。”
裴谨初有些如梦初醒:“难怪他一直把那盏灯藏得那么好,也不常主动提及。原来,是因为来路不正,甚至还沾满了血腥。”
他暗自琢磨了一阵,又说:“那盏灯,我或许能想办法帮你拿出来。”
“真的啊?!可是……二少爷曾经说,灯一直放在书房的暗格里。”
“我知道密码。”
“你知道密码?”奕霜霏兴奋得直接叫了出来:“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是这样,办成这件事就容易多了。”
裴谨初倒没那么张扬,只浅笑一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奕霜霏瞬间收敛,眨着眼睛问:“什么……条件?”
“整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你的复仇计划,我会竭尽全力帮你。可事成之后,请你切勿声张。尽量不要让誉衡和小恬他们,发现自己有这样一位父亲。”
这一层顾虑,倒是奕霜霏从未考量过的。
“大少爷说得对,确实应该照顾他们的情绪。何况,隐瞒这件事不仅仅能保护你家里人,也能够保护我。我知道我有些做法并不光彩,利用了他们。很多时候我也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害怕去面对。但我真是身不由己,我没有别的路可以选……”奕霜霏越说头越低,惭愧无比。
裴谨初见状,连连暖心宽慰:“我并不是责怪你。其实站在你的立场上,也完全可以理解你的苦衷。只不过,誉衡他真的很单纯,也很无辜。我担心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他会彻底崩溃、接受不了。”
“所以之前你拼命反对我和二少爷订婚,却又给不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就是因为真实原因没法讲出口?”
“对啊。”裴谨初再度苦笑:“你们这样的血海深仇,注定不可能在一起的。既然一眼就看到结局,自然要尽全力阻止。可惜,现在局面已经这样了。我只希望……他对你的这份感情能有个善终。最后结束之时,不要撕扯得太过惨烈。”
奕霜霏亦似深有感触,赞同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个交换条件我能接受。同时也愿意向你承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对裴家人公开这个秘密。”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可以支楞起来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太阳升得老高了,裴誉衡才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双眼肿得厉害,一看昨晚就没有睡好。他穿好衣服,走出卧室。忽然听见隔壁房间有“嘤嘤”的哭声。
小恬?
他推开门,进去瞧了瞧。发现妹妹正伏在床上,掩面而泣。“小恬?你怎么了?一个人哭什么?”
裴誉恬抬头一看,是二哥,哭得更大声了:“二哥……呜呜……”她抓起床上的一张报纸,“你看这个。”
裴誉衡茫然地走过去,接过报纸一瞅,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版的醒目位置登着公告:裴家大少爷裴谨初乃收养之子,非裴氏亲生血脉。至今日起,与裴家断绝关系。双方中止一切往来,从此互不相欠!
裴誉衡攥着报纸,手都在发抖。他急匆匆冲到楼下,看见母亲正悠闲地坐在大厅沙发上,喝早茶。
“娘,这什么意思啊?”他愤怒地将报纸扔到茶几上。
邵齐眉稍稍瞥了一眼,根本没细看,但也知道所为何事了。“你什么态度?刚起床就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
裴誉衡怒气不减:“人已经被你赶走了,钱你也一毛都没分给他,还嫌不够吗?一定要这样赶尽杀绝?”
邵齐眉不答,高傲地放下茶杯,一脸“我没错”的表情。
“到底为什么登报?这件事明明就是家事,我们自己内部处理就好了。为什么要昭告天下?”
邵齐眉理所当然地反问道:“我不昭告天下,别人怎么知道你才是裴家名正言顺的大少爷呢?儿子,为娘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你呀!”
“呵。”裴誉衡摇头苦笑,眼中露出一丝绝望:“你早就计划好了的吧。昨天晚上才刚刚向我们摊牌,今天一早新闻就登出来了?预谋很久了是不是?娘,你会不会太心急了?”
“我心急?哼!”邵齐眉极其不屑地笑了下。
而后忽然变脸,大声宣泄道:“我等这一天都等了二十年了,能不心急吗?!我警告你,别再为了那个不相干的人而对你娘大呼小叫。吃完早餐,赶紧到美乐天查账去。从今天开始,那儿就交给你一个人全权负责,你可得把场子给我看住了!咱家一半的收入都是靠它撑着的,不许胡闹!”
裴誉衡未有答话。只回应了一个轻蔑的微笑,便转身扬长而去。
他当然没去美乐天,而是来到了拳馆。他需要把压在心里的情绪好好释放一下。他打得相当暴躁、凶狠,两名拳师受了伤。
他付了双倍的钱,洗了个澡,就窝在拳馆的休息室里,抱头睡去。
邵齐眉当然不知道自己儿子会这样逃避问题,还以为乖乖仔真的去美乐天认真工作了呢。她命佣人煎好药,亲自端去裴复生的卧室:“老爷,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