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可否认动心过。
拿起酒壶,自斟自饮,懒得再看完颜濯。目光穿梭在舞姬轻盈曼妙的身姿间。
这厢,阿夏还是懵的,由人领着来到一处屋舍,一进门福柔就迎上来,握着她的手问近日过得好不好,斡戈有没有欺负她?
她吃痛,手轻颤了一下,没太在意,笑着回道:“阿夏很好,姊姊不用担心。”
福柔看了眼左右,侍女会意,屏退其他人,然后出去门外守着。
拉着阿夏落座桌前,福柔想起之前严镡所说,想象阿夏之前境遇,忍不住悲戚“让你受苦了,姊姊...姊姊实在是没用!姊姊没用啊!让你受得这般委屈!......”
阿夏不明所以,受什么苦?什么委屈?姊姊为何责怪自己?
福柔一阵哀泣,阿夏呆傻如木人,也不知该如何劝说。
稍时,福柔止住哭泣,想起正事,小心翼翼问她:“斡戈有没有问过你被掳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摇摇头,如实回道:“没有”
没有?福柔有些不太相信,又确认一遍:“你也什么都未曾与他提起过吗?”
她点点头。
这......
自从那次斡戈从福柔宫带走阿夏之后,福柔便就有意打听契丹族习俗。
他们的规矩很奇葩,很多规矩无理可据,也未编入国法,都是默认的。
比如说可以抢亲,看上谁家的姑娘抢过来就行,只要有那个实力,女子也愿意跟着。当然也有强取豪夺,主要取决于抢与被抢人的地位,判定最终女人归谁。
女子婚前可以跟很多男人私会,无人在乎。婚内偷情却不行,会被活活打死。当然,她们也会因为认定一个男人,而为他守住贞洁的。男子爱极了一个女子为她守节也是有的。
至于女奴,那大概只能算是商品......甚至不如牛羊。
因为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根本不在乎?
福柔因为这个设想而毛骨悚然,再看向阿夏时唯有可怜。
她深知阿夏以前在皇宫如何不易,现今又落得这般......就算下边奴才多有克扣,也总比现今这般好过百倍千倍啊!
福柔忽然想:若那人真心喜欢阿夏,能将她带离这人间地狱,不妨就随他们去吧!
她问阿夏:“孟......”叫什么来着?听见过严镡提起,但没能记住:“那人对你好吗?”
阿夏抬眼看她,目光落在她头上金钗步摇上,鸾凤衔珠,栩栩如生。
福柔只还记得严镡叫他三弟。于是又问:“就是...就是......哎,你应该知道姊姊说的是谁吧?”
阿夏恍然赞了句:“真好看!”
福柔顺着她的目光摸上鬓发上饰品,心叹果真呆傻。
“哎,罢了!”
真是迷了心智,福柔气恼,自言自语说:“那种亡命之徒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杯中茶凉了,阿夏一小口一小口咽下。
只听姊姊又说道:“眼下,斡戈对你尚算可以,阿夏乖乖听话,要学的懂事些。姊姊不能经常在身边,你要跟他在一起好好相处,知道吗?等过阵子......”
及时停住,阿夏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以福柔谋划,很有可能将阿夏救出来,若有机会送回祁国......
“嗯嗯”阿夏点点头,忽而想到‘阿三’曾说要在一起一辈子。
小口小口喝着茶水,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需要什么压下才好。喝完之后,福柔为她蓄满,阿夏说了声“谢谢!”
福柔笑得温柔暖心,又嘱咐几句其他的,大意是要听话,不要惹斡戈生气。
见时间差不多了,让侍女领着阿夏回去,与阿夏说下次给她带最喜欢吃得糕点。
“姊姊真好,谢谢姊姊!”阿夏笑着回道,还不忘对她行了个宫礼。
回到客堂,不经意间轻瞥一眼,唇角高高扬起。目光一直不曾离开舞姬,直到阿夏走近,勾了勾手指,阿夏乖乖坐于他身侧,一伸胳膊就将人揽进怀里。
他问阿夏:“见到姊姊开不开心?”
“开心!”阿夏点了下头,头垂下去就不再抬起。
垂眼低眉间似是娇羞,斡戈将收紧胳膊,心情格外好,端起酒盏一饮而尽。阿夏又为他斟酒,他瞧着这歌舞终于有那么意思了,大手揉了揉她圆润的肩头。
酒足饭饱,心意已满,完颜濯留客,斡戈却不想久留。还是在自己府里自在,趁着时日尚早,还不如回去早些,逗这傻兔子玩。
歌舞退下,福柔适时出来,与他道了声谢。
他摇摇手显得十分大度,竟没出言讽刺,真真儿是极少这般。
起身时晃了晃,佯装醉了。阿夏懂事的扶着他,任由他大半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小身子歪斜着十分吃力,被他带的走三步停两步。有其他人试图上前帮忙,被他挥手挡开。踉踉跄跄,带着阿夏走出去。
上了马车,伸手拽了阿夏一把,阿夏转身嘱咐车夫:“行慢点哦”
声如蚊咛,不仔细听甚至听不到。
车夫俯身侧耳问:“什么?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大,吓得她一股脑钻进车里,求助似的看向斡戈。
半晌也没等到回答,车夫挠挠脑袋,牵起缰绳甩鞭驭马。
一路上很安静,他睁开一只偷偷看她,只见她愣住神不知在想什么。
合上眼,心情逐渐沉下来。
日子一日日过着,她越发乖巧听话,可那双大眼也越发空洞。
最近都没哭,也没笑。
像个会动的布偶娃娃。
这种情况一起也发生过一次,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但她站在阳光下明媚灿烂的样子却是深深印在心里。
斡戈想或许应该抽空再带她去一次。
☆、第四十九章
选了个晴朗日子,只带了她一人,驾着马车出城去。
心想:那地方,初秋时节景色应是也不错。
马车还未出城,就见府中侍卫匆匆赶来,说是辽帝忽然病重,恐怕...大限将至。
斡戈当即让侍卫驾车回去,自己则直接赶往宫中。
车门再打开,阿夏愣了一瞬,疑惑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径自走回院里,坐在台阶上发呆。
已是立秋,风吹走暑气,一片枯叶被带到院里,缓缓落下
‘秋时树叶黄了,柿子也就熟了,赶在霜降前后,做成柿饼,一点都不涩,特别好吃!’
‘秋天苞米正嫩的时候,掰下来煮着吃,烤着吃,香香甜甜你一定喜欢!’
‘苞米还能做成爆米花,脆脆的,额,我也形容不上来,到那时集市里应该有卖!’
‘那会儿天凉了,衣服得要提前置办。我趁现在多挣点,到时候绫罗绸缎任你选!’
‘才想起,该打个衣柜,桌椅也有点破了,等会看看屋里还缺什么,你想到需要的也跟我说一声奥!’
......
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落到地上能听见声响。
看看天,看看地,目光所及皆是你。
你什么时候能找到我啊?
......
城外,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走近了掀开席子一看才知拉着一副棺材,旁边两人腰扎麻绳白带,显然是来送葬的。
汉人讲究叶落归根,契丹族实行天葬焚殡,虽习俗不同,但对待死者都保持的同样的敬畏。
许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相同情况者不在少数。
一路上通关顺利,盛京守卫严格些,但也只是开棺看了一眼,香料有些刺鼻,忙又让人盖好。
送葬之人掏出几两碎银子,偷偷塞到守备手中,哀求军爷可怜可怜,通融通融,让家里亲人看一眼就去下葬了。守备兵掂掂手上,另一只手挥了挥,让人放行。
盖好席子,棺车进到城内,七拐八拐到一间院舍停下。
两人将棺材拆了,合力抬起下面的板子,小心翼翼往屋里挪。其中一人调笑说:“三哥,你这装死人都不用化妆,太像了!”
是啊!太像了!
从脸色到身体几乎与死人无异,他自己动弹不得,旁人也动不得,伤处太多,稍稍一点受力不知多少处又会裂开。
他强扯出一抹笑意,那人玩笑道:“比哭还难看!赶紧闭眼歇会吧!”
轻手轻脚放到屋里,另一人默默无语出去把棺材重新拼好,盖上席子。看见院里有些落叶,拿起扫帚,清扫干净。然后又提着水桶出去,来回两趟将水瓮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