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出去蹲在墙角下,不知从哪摸出把瓜子,一边磕一边说:“这么勤快啊!那等会把饭做了,三哥说要吃烧鸡呢!”
老八当真想都不想就出去,严镡拦住他:“歇会吧!”
老五笑话他人都痴傻了,孟星辰喝水都困难,哪里能吃得了烧鸡?
严镡蹙眉,不由责怪,现今这般模样能活下来已是奇迹,哪里还禁得住这般折腾?
默了默,老五吊儿郎当笑道:“哈哈哈!三哥这媳妇迷,一会都不消停,非要来!我们哪拦得住啊?哈哈!”
除了屋里的孟星辰,没人跟着他笑。
老八转身埋头角落里,红了眼眶。
若非是他贪玩,流连赌场得罪了人,何辜让兄弟遭此劫难?
那地方鱼龙混杂,藏龙卧虎,输红了眼为了钱什么做不出啊?自己怎么就这般糊涂?
他查出是谁举报,杀了那人泄恨,可又如何?他依旧是罪魁祸首,孟星辰若是就这么走了,他百死莫赎。小三嫂找不回来,他一样罪不可恕。
......
辽帝病重,这一病来的气势汹汹,完颜濯和斡戈都在寝宫外守着。
皇位毫无争议,完颜濯身为长子,为人温善沉稳,辽国政务也一直都是他在处理。诸位大臣和契丹八部贵族都无异议,也并不在乎,毕竟无论谁做皇帝只要无伤自己利益,一切好说。
贵妃娘娘携众后宫嫔妃也都在。在寝宫大殿之内候着。
后宫就不像朝堂那般和谐了。福柔深得盛宠,一众女人早就看她不顺眼,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辽帝女人不多,勉强凑齐三宫六院,几个女人合起手来,都说辽帝早有留下遗愿,将来在地下依旧要贵妃娘娘陪伴左右。
福柔端庄沉稳,一扫众人淡淡说了句:“圣上只是龙体欠安,尔等却在想圣上宾天,岂非在咒圣上?”
此话一出,众嫔妃间安静下来。
其实福柔心里远没有面上这般镇静。
还有事情没安排好,辽帝当真这会驾崩,她有十成把握自保,但她要名正言顺站在权利之上,否则这性命要来又有何用?
等待许久,终于见内侍官出来,施施然上前与其询问圣上如何?
内侍官行礼,恭恭敬敬回道:“回贵妃娘娘,圣上刚用了药,正休息呢!离恕大人说人多杂乱,恐会影响圣上休息。”
顿了下,出门扬声与众人说:“诸位大人也都先回吧!圣上御体尚无大碍!”
众人拜退,嫔妃各回各宫,福柔与完颜濯擦肩而过时四目相对,福柔螓首微垂,完颜濯黯下眼睫,两两无言却又似千言万语。
斡戈将头转向一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须臾,离恕从里面走出来,完颜濯迎上前去询问状况。离恕如实回道:“积疾已久,病入肺腑,又长期食用丹药,眼下只能静养,其余说不好!”
离恕这话说得委婉,但其意很明白:治不好了,温药滋养能多活些时日,具体能活到什么时候谁说都说不好。
完颜濯与他道谢,亲自送人出宫。
斡戈看向宫殿窗棂,父亲一生雄才伟略,最终仍旧逃不过英雄迟暮。
想及幼时,父亲教他搭弓射箭,骑马打猎。他实在算不上慈父,但在斡戈眼中他亦然伟岸如天神。
那时,父亲大概就像自己这般年龄,是关外原上人人皆知的契丹第一勇士......
万千感慨涌上心头,斡戈自问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自己也答不上来。
初秋风清气爽,却莫名觉得有几分凉意。
两兄弟都没有回去,宿在宫中。东宫本就属完颜濯在宫中住所,圣上亲下谕旨,只是他素来不愿被拘束于其中。斡戈拒绝了他的邀请,重新部署皇宫内守备,严密搜查,并亲自随同侍卫巡逻。
行至福柔宫,侍卫敲开门说明来意,宫内大搜检,其他宫苑已查完,唯剩福柔宫。
侍女进去通报,稍时福柔出来,立在院中,配合搜检。
夜色朦胧,灯火如豆,斡戈瞧见那女人眼眶红着,似乎刚哭过。
饶是如此依旧端着架子,进去的侍卫无不轻拿轻放,生怕开罪贵妃娘娘,她可是这宫中最不好惹的。
侍卫将药箱提出来,巫医一一查看,并未发现异样。
凡是带点刃角的东西全被拿出,福柔扫了一眼,吩咐侍女:“去将簪钗全取出来,可比这些尖利多了!”
“我等女流之辈,王爷是怕本宫拿着这个去刺杀圣上吗?”福柔挽袖素指纤纤停留在一件珊瑚摆饰上,那些叉角确实打磨尖利,但比起簪钗,明显后者更胜一筹。
“贵妃娘娘既然都这么说了,也是位后宫做榜样,都收走吧!”斡戈故意这样说。
福柔也未制止,轻声细语说:“都是圣上赏赐,他日问起,本宫如实说便是,都是为了圣驾安康,王爷请便!”
这女人总是这般,轻声细语,却又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四两拨千斤。
先前那些嫔妃,有大哭大闹的,撒泼打滚,或是将母族托出威胁,她们母族若真是在乎,又岂会将她们送来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这女人当得起后宫之首,斡戈想:若非为了能名正言顺做完颜濯的皇后,她怎会甘心做个贵妃?
说的好听,为了辽帝原配妻子,也就是他们母亲,自愿让位,实际上也是为她自己留了条后路。
不论智谋、手段、勇气她都能算得上世间少有。
确实难得。
斡戈今日没心思与她缠斗,事毕带人走了。
晚间,就在圣上寝宫外守着,百无聊赖,走了走,远远忽见御花园内微弱火光,小而扎眼。
走近才见原来是她。
一盏小小灯船,稍稍几许涟漪便就摇摇欲坠。
御花园内只有这一处人工湖,很小。水源珍贵,到了中原辽帝仍不想浪费。
这灯船若是为了许愿,怕是不能实现。
福柔只着了件浅色长衫长裙,未施脂粉。素面眉目如画,少了几分矜贵,多了几许淡雅,不见往常坚韧,柔弱的像是某种花草。
“母后,皇兄,福柔想你们了,你们在天上可曾安好?想必比这人间随心的多吧?......”
“听闻皇弟已被立为太子,父皇身体也不好,今日见着辽帝病重,不由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父皇......”
......
福柔字字泣泪,那模样真不像是斡戈认识的贵妃娘娘。
真不知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她说了很多,大概是心里苦极了吧。
许久之后,她站起身,斡戈躲避不及,看了个对眼。
福柔双手交叠,端出两分平日架势,只是那哭红的眼和纤弱的肩头实在让人心生怜意。她亦自知,转过身,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斡戈有一瞬失神。
☆、第五十章
斡戈一连许多日未回来。
阿夏只能带着小东西去厨房找吃的。
厨房大娘热情的给她盛汤盛饭,闲来无事与她搭话,问她出去玩有没有遇见什么好玩的事?
阿夏抿嘴笑着摇摇头。
河水很清,阳光明媚,星辰闪耀,但那都是她藏在心里的秘密,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回到院里继续发呆,被雅珠看见,正好要出去采买,带着她一起出去提提东西什么的。
有专门为王府供货的商铺,布匹饰品,日用杂物等等,直接过去就行。
经过集市时,阿夏不由往外看了眼,但很快收回目光,垂下头。
雅珠不由问了句:“怎么了?”
她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雅珠语重心长说:“对着主人的时候可千万不能这样,怪影响人心情的!主人要是生气了怎么办?”
阿夏点点头,小声说了句:“知道了!”
到了地方,雅珠与掌柜点货。掌柜又推荐了几样新产品,都是女子用的,见雅珠颇有兴趣,掌柜一一细说其功效。
阿夏跟在旁边,听不太懂,也不甚感兴趣,转身看向别处。
突然,一道身影闯入眼中,那背影与她所熟悉有五分像。
她不由跟出门去,尾随其身后走了好长一段,经过集市时,人流太多,最终将人跟丢了。
环望四周皆是她所陌生的,天旋地转,她被人撞倒,抱着头哭起来。
雅珠一会没注意就不见她了,也是慌了神,赶忙放下东西,出去寻。掌柜知晓她们是南院大王的人,派出伙计也跟出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