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45)

拿好账册,起身离去,刚刚打开门,只听广容子低声道:“你若有时间去劝劝他,他......还是听你的话。”

云眷并不转身,沉默了一瞬,点点头缓声道:“好。”

从账房回来,刚转过廊角便见月牙儿与子成并肩坐在门外台阶上,旁边还放了一只提盒。见她回来,月牙儿欢呼着直扑过来,子成拎着提盒站起,恭敬问好。

云眷看这二人情形,想起适才与广容子的对话,心中顿感乏力。月牙儿拉她坐到茶案旁,将案上茶盏等收了收,又叽叽喳喳道子成去什么斋买了什么糕饼、去什么铺子买了什么果子,专为带回来孝敬爹爹娘亲。

云眷被她吵得头疼,笑问道:“这都是子成带来的吧?你的心意呢?不如你再去泡壶茶来锦上添花?”

月牙儿吐吐舌头,笑着应下。

云眷又道:“近几日天格外冷,点心甜腻,要配热茶才入得了口。云锐师兄那还有好多去岁的菊茶,得用新开的滚水冲泡才出味道。”

月牙儿应下,对子成笑了笑,自去张罗热茶。待她捧着茶壶离去,云眷转头望着子成,面无波澜,一言不发。子成垂着头,时不时偷偷看她一眼,脸颊微红,显得局促不安。

对坐静默了一时,云眷淡淡问道:“哪日回来的?”

“昨日,暮时才到。”

“我若不问你便无话同我说么?”

子成脸颊红了红,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深深吸了口气,恭谨道:“云眷姑姑,我喜欢月牙儿,想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护着她,照顾她,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云眷闻言,只觉心口堵得难受,捏了捏眉心,缓了缓,淡淡道:“你尚未加冠,月牙儿也未及笄,谈婚论嫁委实太早了些。你爹爹把你放到书院是盼着你习文练武,学有所成。若是早早论及儿女私情是否太过分心?回头你爹爹也要怪我未善尽教导之责。”

子成似是鼓足了勇气,目视云眷双眼,朗声道:“家中长辈曾对侄儿说若是有了心爱之人必得早早表白,候易生变,到时悔之晚矣。‘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做学问本就是一辈子的事,但是月牙儿只有一个,错过了就不会再有。子成自知如今文不成武不就,配不上她,但请姑姑看着侄儿努力,总有一日侄儿会让姑姑与梁垣公子放心许嫁。”顿了一顿,又轻轻道:“去岁我来书院之前爹爹就想帮我张罗亲事,因我说要来读书这才搁下了,爹爹若知道我有了心仪之人想必也是愿意的。另外,子成已向月牙儿表明心迹,月牙儿她......也愿意。”说到此处,目含柔情,声若蚊蝇。

云眷心中暗暗替成渊难过,良久,叹了口气,点点头,慢慢道:“当年你爹爹与娘亲便是在书院中相识、相知、相许,最后成就良缘......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不过你年纪轻轻,还是以学业为上。”见他用力点了点头,温声问道:“家中可还安好?”

“劳姑姑挂念,爹爹身康体健,娘亲还在外祖家,子成来书院前去看了看她,她和妹妹一切都好。”

云眷闻言一笑:“那便好,你家若办百岁酒记得知会我一声,我也好备一份厚礼给侄女。”

“是,子成一定记得。”

月牙儿端着茶盘过来,茶盘上放着一只大大的茶壶,壶口冒着热气。子成忙起身接过,先洗杯斟茶,又将提盒中几盘糕点取出,摆放在云眷面前。

糕点甚为精致,外皮或雕四时花卉或刻福禄,摆在盘中黄白红绿,赏心悦目。其中两份糕点做得格外精致,每件都刻着团花喜字,云眷取过一块打量了两眼,笑道:“这倒稀奇,年节时的果子点心只见写福字的,若是长者过寿、新添了孩儿多是写寿字,这写喜字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月牙儿捧起一杯热茶奉给云眷,笑道:“娘亲有所不知,这本就是喜饼。前几日他叔叔娶亲,所以他晚了几日才回来。”

云眷点头轻笑,问道:“原来小朱师兄还有手足至亲?倒是从未听他提及,恭喜恭喜。”

子成见她动箸,取了一只小小的空盘在手,一边为月牙儿夹糕点一边道:“祖父母去得早,爹爹并无手足,现只有几房远亲,多年前就已婚配,这次娶亲的是予叔叔。”

云眷手中糕点才送至口边,闻言停住:“是......宣师兄?他娶妻......不是纳妾么?”

子成手停在半空,愣了片刻,奇道:“予叔叔家中并无妻室,自然是娶妻啊。他娘亲早逝,前几年爹爹也没了,家中虽有兄弟却不得力,这亲事还是我和爹爹帮他张罗的。”想了一想又笑着续道:“姑姑有所不知,就因为爹爹要帮他张罗亲事,怕照顾娘亲和妹妹不周到,才让她们依旧住在外祖家。爹爹还说叔叔家有小婶婶进门,我家有了妹妹,都是添人进口的大好事,这算是年头逢双喜,等天气转暖之后就把娘亲他们接回来,大摆酒席。”转头向月牙儿道:“到时候你同我一起去吃妹妹的百岁酒可好?妹妹白胖可爱,你可以抱抱她。”

月牙儿开心地应下,边用茶点边听子成念叨着妹妹的诸般趣事,云眷慢慢饮茶,淡淡微笑,垂头不语。

午后子期派人来接,三人一起下山去了梁垣宅中用夕食。自宅子修整好月牙儿便伴着子期在山下居住,偶尔上山陪伴云眷。因云眷感念朱微昔时相待之情与在郑绍平之乱中相助之义,迁入新居不久子期便提出邀子成来家中居住。虑及子成与月牙儿年龄相仿且年岁渐长,为了避嫌,单独划出一个小院给他,另派了浆洗、饮食的仆妇照料,饮食也不与月牙儿一处。如此一来,反倒只有云眷来得最少。

席间几人谈笑,子期感叹道:“少时读书听夫子讲后来者居上的典故,如今也是这般。别看云眷师父平日甚少来此,等哪日她一搬进来,大权在握,月牙儿、我、子成便如陈薪,云眷师父这位后来者要居上喽。”

云眷放下碗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叹道:“确实大大不公,要不然......”看了看月牙儿与子成,再转向子期嫣然一笑,正色道:“要不然我不搬进来了?安无师父说天气转暖后要将我那同辉堂粉饰一新,反正故土难离,住惯了的地方总是好的。”

子期拧眉瞪眼,故作焦急之状,月牙儿与子成二人互相使个眼色,埋头拼命扒饭,暗暗忍笑。

因入夜仍是极寒,用过夕食不久子期便催着散了,亲送云眷回别院,二人步行上山,一路携手而行。

云眷提起今日之事,言谈之中颇带了几分忧虑,子期道小儿女事一切随缘,且看以后各自造化,太过在意反而弄巧成拙。云眷知道他素来潇洒不羁,处事极为通透,便也一笑释然。二人再同行一段,眼见山门在望子期方停下脚步,看着云眷进门。

刚到剑阁廊下便觉树后有人徘徊,扬声喝问是谁,只见成渊从树后转出。云眷想起白日广容子所言,忙打开阁门,让他入内。

第92章 剑阁夜话

掌起灯烛打量才发现,距上次相见不到一月,成渊已瘦了整整一圈,眼窝深陷,形容憔悴,想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缘故。

“云眷师父,我......”成渊甫一开口便哽咽难言,索性伏案而泣。

看着面前这个自小便在风沙中磨砺的孩子,忆起他稚龄之时混迹市井,被人欺辱打骂都不曾落泪,如今为情所困,堂堂七尺男儿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孩子,云眷心痛不已。偏偏那两人一个自己视若亲生,一个是故友之子,都与自己有撇不开的关系,她一筹莫展,只默默看着。

良久,成渊拭了拭泪,抬起头来,云眷看着他轻轻道:“哭完了?”成渊沉默片刻,迟疑地点点头。云眷掏出手帕,为他拭去眼角泪痕,温言道:“既是如此,以后为了这件事不许再哭,能做到么?”

成渊声音嘶哑,咬了咬牙,哽咽道:“能,弟子只在您面前掉泪,只这一次。以后,弟子尽量......”尽量如何?尽量避开?闭门不出还是视而不见?一阵奇痛袭来,痛彻心扉。

云眷想了想,望着面前摇摆不定的烛光沉声道:“师父跟你说一桩往事可好?”

“许多年前,有位前辈因机缘巧合拜入忧黎,他本就是孤儿,尘世中已无亲人,入书院后常因天资不够聪颖、性情古怪、难以合群被同窗欺辱。有一日,他又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处可去,便独自上山,或许是为了宣泄怒火,或许是为了躲开欺辱他的人,更或许是为了一了百了。但是,苍天见怜,他遇到了一个采果摘花的姑娘,那姑娘见他衣衫破损,便为他缝补。因那姑娘也是书院弟子,喜欢侍弄花草、寻幽览胜,后来二人便时常相约出游,更约好了冬日观梅赏雪。时日长了,那位前辈对姑娘情根深种,相思刻骨。姑娘课业之余常常与他相伴,对他自必有情。”说到此处,云眷停下问道:“依你的猜测,他二人之后会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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