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黎眷+番外(110)

清萧一边观战一边询问,被囚弟子你一言我一语述说来龙去脉。广清云成等人平日与书院来往较少,听弟子提到他近两年来在书院揽权自专、欺上瞒下尽皆愤怒。

云眷默默旁听,忆起多年前自己参选内门弟子弃剑败落,葛柏风拐弯抹角地打听自己能否入选,安无对他讲述厅中之事,他又原原本本说给自己知道。凝神细思,葛柏风转述长澈师父之言犹在耳畔:

“那个小姑娘,对长者恭敬有加,宁愿弃剑也不愿对师长不敬,孺子可教。”

正平指摘自己剑法不够纯熟,弃剑而逃,不是忧黎弟子应有风范,长澈师父反驳道:“剑法不够纯熟还是受到了惊吓?她剑法不熟却让正平师弟出了八招。”

后来自己去了别院,因打理部分院务,有时会在两处书院间奔走往来,偶尔能见到长澈师父。他曾问自己在别院中饮食起居是否习惯,也曾拉家常问家中都有何人、自己薪水是否足够应付日常。有几次自己穿庭过院,见过他因弟子习剑分心不专而严厉督促,也见过他与弟子叙家长里短,看着他们哄抢自己份例的果子,笑容可掬,慈爱温和......只是这之前种种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圈中二人正斗得难分难解,围观众人有心上前相助,但因不知阿薛性情如何,顾忌他是掌门亲传弟子,恐贸然出手惹他不喜。倒是个别弟子在阿薛使出极精彩的一招之后忙不迭捧场,喝彩道:“小师叔,打得好!”

云眷与阿薛向来熟不拘礼,心中又逢伤痛,便无所顾忌,抬袖狠狠拭去眼泪,握紧长鞭冲入战团。正平已被阿薛紧紧缠住,此时腹背受敌,一时间手忙脚乱,背上结结实实挨了几鞭,顿时火辣辣地痛彻心肺,怒道:“枉你还是授业师父,你如此横行无忌,就不怕弟子耻笑么?”

云眷对他恨极,咬牙不语,将长鞭舞得呼呼生风,一味抢攻。阿薛见她出手,便将手中长剑停下,握着长鞭在一旁掠阵。广清等人知她心中之怒,自不会出言阻拦,只抱臂旁观。不时有弟子道一声打得好,阿薛也偶尔指点“师姐,蛟龙出海”、“先出鲤跃龙渊,再使潜龙飞天”。

正平早就有心掌门之位,所以多年前安无被派去别院理事后便自告奋勇做了书院的掌事师父,想先收书院再收别院。前些时日他突袭镜封、截杀安无,因事情做得隐秘,书院中波澜不惊,思量眼下形势,只要再除掉云眷这个眼中钉便可独揽两处事财大权。

常山商号送货,他有意让云眷接手,自己避而不见,便于事后栽赃,派佟五到云眷剑阁烧手账,使她百口莫辩。广涵与她向来不睦,正好为自己所用,而郁盛作伪证、广涵带泼皮指证云眷触犯门规,更是给自己帮了大忙。眼看她被罚去禁室,自己可以放开手脚,谁料她竟在这节骨眼上杀来同散堂,使自己前功尽弃。

他苦心经营多年,如今大势已去,只觉眼前这人似是生来与自己相克一般,心中之恨无以复加,急欲除之而后快。云眷见师长弟子伤亡、派中凋零皆因他私心而起,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两人这一交手,竟是各出杀招,以命相搏。

众人大致分做东西两堆,或站或坐,看着场中之人缠斗。场中火光明亮,无人注意到空地南面有几人缓缓而来。

那几人走得近了,停步观战,只见圈中一人乃是正平,此时以一对二,无暇他顾。对正平出鞭那人背影高挑纤细,一袭暗色衣衫,发束冠带,看装束是书院中行了冠礼的女弟子。正平身后那人笑吟吟旁观,每见他有逃窜之意便出手阻拦,手中长鞭似吐信毒蛇一般将他逼回,使之闪展腾挪也逃不出那女子鞭长所及之处。正平挥剑只能抵挡来鞭,自己长剑却递不到那女子面前,只有挨打之能,已无还手之力。

中间轮椅上那人见此情形不禁讶然,扬声道:“怎么回事?书院怎得如此没有规矩了?”

这一声于云眷而言不啻晴天霹雳,她蓦地停手,手握鞭柄,举在头侧,呆呆立在原处,只听那声音又续道:“正平纵使再有过错,怎能容得弟子如此当众殴打折辱?”

云眷唇边绽开一丝笑意,泪水滚滚而下,缓缓回过头去,身后数丈开外火把余光照得虽不甚分明,但也能看出中间那人是多年以来对自己视若己出、待若子侄的师父,安无师父。

清萧着阿薛看好正平,与云锐并肩而来,云眷扔下长鞭,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安无身前,双膝跪地,伏在他膝头嚎啕大哭。清云二人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似受了天大委屈一般,平日端庄持重全无,不由相顾苦笑。

安无见她真情流露不禁动容,拍拍她后背,温言道:“好了好了,你也是做了多年师父的人,如此孩子气,不怕惹弟子们笑话?”

云眷抬起头拭了拭眼泪,抽抽噎噎道:“不怕,我只怕师父不回来,那......我就没师父了。”

安无皱了皱眉,拉住她手臂借着火光凝神打量,她臂腕有几处伤痕,包扎得甚是马虎,身上这件弟子服乃是粗麻所制,此时肩头、前胸被划出几道裂口,裂口处的白色中衣被血染成暗红,更有一道血痕从颈中蜿蜒至左颊耳下,血痕尾梢爬上面颊近寸,火光映得她脸上泪痕纵横,再配上这条血痕,令人触目惊心。

“啪”的一声脆响,云眷左颊挨了一掌,呆呆愣住,身旁众人也颇为意外,面面相觑。

安无收回手掌,指着她痛骂:“你这蠢材!我平日和你说过多少次凡事不要只想着拼命,便是再无转圜余地也要记得自保。你看看你,怎么教都不会!是国要破家要亡了么?”说到后来,语声颤抖,显是气得不轻,更是后怕至极。

清萧搓了搓手,低声道:“安无师父,今日之事尚有隐情,也怪不得云眷,她以为你遭遇不测......又被逼得狠了才......”

云眷心头一酸,眼中泪水又是一涌而下,握拳连连狠击,嘶声道:“国虽未破,家却要亡了!正平他......囚禁弟子、害你、害长澈师父、还敢加害......我杀了他都不解恨!”

一个低沉的男音道:“安无师父左腿有伤,你砸右腿吧。”

云锐听了这话,见安无皱眉强自忍痛,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云眷关切,问了几句,安无白了她一眼,摇头苦笑道:“不碍事,只要你别砸,养一阵子就好了。”

云眷回头瞪了云锐一眼,看向轮椅后站着的宣予与朱微父子,慢慢站起身来。

朱微笑笑,扭头打趣道:“子成,你不是觉得云眷姑姑温柔可亲要跟着她读书吗?你看她挥鞭打人如此凶悍,你怕不怕?”

子成摇了摇头,憨厚一笑,道:“不怕,云眷姑姑只打坏人,不会打好人的。”

云眷喉头一酸,勉强笑了笑,道:“子成乖。”伸手待要拍拍他肩膀,泪珠却接连滚落,手转了个方向,抬袖拭泪。

安无想起连日来屡遭截杀,藏踪匿行假死避敌,如今书院中又是如此一番乱象,心中顿起苍凉之感,拍了拍云眷手臂,温言道:“好了好了,师父不怪你了,咱们过去看看正平。”

宣予手刚搭上轮椅背后横杆,云眷笑笑,道:“我来吧,我推着师父。”宣予一笑,让到一旁。

正平已被阿薛制住,委顿在地,见安无归来,冷冷一笑,道:“原来你还没死?”

安无拍拍腿,淡淡道:“奸邪未除,我怎能就死?虽然伤得重了些,好歹还留着命回来。”从怀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布包,扬了扬:“你派人围追堵截,为的就是这个吧?”

安无离开别院外出本极是寻常,开始正平并未在意,某日偶然听几名省亲归来的弟子闲聊,一人说起在常山某处商铺看到了安无师父,正平再差弟子打探安无离去前交代的去向,二者一南一北,联想前后种种,猜想他极有可能是去查自己私账,为防事端败露,一边雇了佟戚二人截杀,夺取他手中账册,一边指使单文光伪造支取册子,布局拉云眷做替死鬼。

正平看看他手中布包,愤然不语,安无见他身无反抗之力却目露恶毒之色,犹如笼中困兽,不由长叹一声。

在场人中,除却正平便是安无资历最深,且他执掌院务二十余年,颇具威望,众人眼望着他,等他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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