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惟翎浑身血脉涌动,自打长大后,再没有像儿时那样作妖的场合,如今机会难得,正好顺风搅水,弄他个巨浪滔天。
她和善地微笑,“老子去把周赟家的湖给填了。”
第29章 水涸 琅然姑妄碧水涸
作者有诗云:
【琅然姑妄碧水涸 惧将荒唐浮云遮】
【蔻丹褪尽芙蓉寐 江南烟雨更婆娑】
她和善地微笑, “老子去把周赟家的湖给填了。”
青方唬得险些撒了汤药,袁玠瞠目结舌,“你……”
“乖乖喝药, 等我好消息。”安惟翎笑着说完,足尖一点,从窗口飘了出去。
算哪门子的好消息?!袁玠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青方赶忙放下汤药去拍他的背。
青方犹豫了一晌, “相爷,要不要去拦住?”
袁玠缓缓摇头,“拦得住?”
青方一噎。
“她为何会以为我房里藏了女人?”袁玠始终有些想不通。
青方摇头,“小人不知……家母常说,女人都爱多想。”
“原来如此。”袁玠以为自己琢磨明白了, 一口气喝了汤药, 又坐了会, 躺下继续休息。
那厢, 安惟翎寻了幺鸡合计填湖的事。但凡涉及作怪的巧宗,二人总是狐朋对狗友, 一拍即合。
幺鸡连连抚掌,怀念道, “老大,咱俩都多少年没合作过了!”
安惟翎笑问,“会手生吗?”
幺鸡一挥手,“不就是胡搅蛮缠吗?这等好手艺,本幺鸡至死不会丢!”
安惟翎很是开怀。
翌日,安惟翎和幺鸡双剑合璧,带着一帮工人, 拉了五架龙骨水车,热热闹闹杀去周赟府上。周赟见状,吓得一头冷汗。
“安将军!这是……”
安惟翎指挥着众人搬运工具,一只脚踏在他家大门槛上,扬声道,“周大人家哪哪都好,就是那个湖,欠了点风水。本帅仁善,不忍看周大人被它坏了运道,故而特意来帮周大人填平它。”
周赟想起昨日袁玠落水的事,心知她此番是来找茬,碍于她位高权重,不敢直接反驳,只得嗫喏道,“下官并不知这湖……会坏了敝府风水……”
安惟翎瞥了眼他抖动的双下巴,抱着手臂,慢悠悠道,“湖在宅子正南边,不好。朱雀位属火,你却设了个水局,水火不容,影响你命数。”
周赟心里叫苦不迭,躬身道,“多谢安将军指点……下官这宅子才新住不久,不好马上动工改造……今日……便算了吧?”他小心翼翼地看她,“日后若是下官想重修,再劳烦安将军?”
安惟翎放下手臂,嗤笑道,“新住不久才正好动工,若是住上个三五年,风水都定了,改都来不及改。再者,择日不如撞日。”她指着那几架龙骨水车,“本帅家伙事儿都给你备好了,今日便替你填了那破湖吧,莫说日后的事,日后本帅没心情。难不成等你想修整宅子了再唤本帅来?当本帅是你家风水先生?”
周赟连道不敢,一身肥肉唬得颤颤巍巍,“多谢安将军费心为下官着想……只是下官还得同夫人商量商量……”
安惟翎一抚掌,“哎呀!想不到周大人惧内,如此一来贵宅更要改改,免得周大人夫纲不振。”她凑上去,做出一副交心的样子,“本帅做主替周大人改,尊夫人想必不会有异议。贵宅南边这湖一旦填了,再派人种上些花木,阳气便容易升发上来……”她又伸手比了个“三”的手势,“若是阴阳调和得好,包管周大人不出三年,升官发财换老婆,桃花一朵接一朵。”
周赟霎时无语凝噎,连擦汗的心情都没了。他心知今日逃不过这魔王的恶爪,干脆横下心来,一揖到地。
“安将军恕罪……相爷落水,实乃下官失职……下官昨日已送过赔礼到相府,今日定当负荆请罪,登门道歉。”
安惟翎挑眉,浑身气息冷冽了下来,“如何扯上相爷了?本帅就是心善,想替周大人把湖填了,周大人说的什么话?真教人云里雾里。”
周赟心里苦涩,暗道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满朝文武谁不被这两人的腻歪劲闪瞎了眼?这明明是替人找茬来了,非说是为自己好……
“不过,让客人落水,确是你这个主人失职。”
周赟见她松口,连忙道,“下官罪该万死。”
安惟翎忽而站得端正了些,淡淡看着他,“万死不必,推他下水的不是你。”
周赟愕然抬头,没料到她竟直接撕开了说。那日袁玠落水,看似意外,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不过他也不知那人是谁。
“本帅非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之辈,若真是你推相爷下水,本帅今日就不是填湖这么简单。”
她收敛了先前胡搅蛮缠的地痞气息,杀气暗藏的样子教周赟心悸不已,“安将军明鉴……”
“没人蠢到要害人还将人请来家里吃饭的地步。”她话锋一转,凌厉了起来,“不过,相爷若是不喝那么多酒,兴许就不会落水。”
周赟再次颤抖着身子下拜,“下官有罪……不该劝酒……”
“改了。”
周赟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什么?”
“改了。”
语气冷淡得不容置疑,周赟连道,“是,下官日后定然改了这毛病。”
“你莫怨我。”安惟翎冷冷一笑,“昨日的事,往大了说,就是谋害当朝宰相。都是为官的人,谁没一两个死敌?这等罪名若是落在周大人身上,只怕周大人受不起。”
周赟心沉了下去,呆呆望着她。袁玠在他府上被人暗害,总归与他这个主人脱不了干系,要是被人捅到皇帝那儿去……
“本帅今日闹一闹,别人便不好弹劾周大人。周大人若是不让本帅折磨一番,其他人还不知要怎样借机在背后给你使绊子。”
周赟茅塞顿开,她竟是在保自己!
安惟翎不等他道谢,“本帅一向奖惩分明,不能让你平白被人扣了个谋害相爷的帽子。”
周赟再次一揖到地,这次万分真诚,“多谢安将军救命之恩!”
“不过劝酒仍是你的不对,除了填湖……周大人身在吏部,近水楼台,本帅便罚你把近三年吏部有记录的官员档案简练整理一遍,誊录完送去相府。”
周赟一个咯噔,“安将军!这得有数千人呐!”
安惟翎皱眉“啧”一声,“所以才要你简练!简练!太啰嗦了相爷看不过来。”
周赟挣扎着答应了,小心翼翼问,“可有时限?”
“三日。”
周赟体格肥胖,本就不耐酷暑,此刻乍闻惊天噩耗,“呜呼”一声晕了过去。
安惟翎懒得扶他,任由他砸在地上。周赟肉厚,落地还弹了两下。
周赟家湖不算大,安惟翎带的工人多,家伙也犀利,不出一日便将湖水抽得见底。忙活了一整天,她和幺鸡二人觉得甚是充实,心满意足地回家吃饭。
翌日朝会,袁玠还病着未上朝,安惟翎果不其然被几个御史老头子弹劾了作风,江崇宁一早听说她把别人家湖给填了,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勒令她闭门思过三日。众臣一面暗道安将军行事荒唐,一面感慨皇上果真偏心,闭门思过三日算哪门子的罚?
明秀宫里,冯贵妃笑着给江崇宁端上银耳羹,“陛下,安将军当真有趣。”
江崇宁亦失笑摇头,“从小就爱作妖。”
袁玠能得这样一人倾心相护,比自己不知幸运了多少……他压下心中怅然,接过玉盏,瞥见冯贵妃粉嫩干净的指甲盖,问道,“如今不喜欢蔻丹了?”
冯贵妃顿了顿,笑答,“蔻丹固色难,褪得斑驳了不美,倒不如不涂。”
江崇宁点点头,“天然去雕饰。”
冯贵妃笑意清淡了些,她日日红妆娇媚,这句“天然去雕饰”,怕是很难形容她。
“陛下不爱臣妾妆容?”
江崇宁一顿,“倒没有,朕只是觉得你手生得美,这般不加装饰便好,蔻丹艳俗,反倒夺了韵味。”
冯贵妃垂眸笑道,“是,臣妾记住了。”
面前这个权倾天下的男人,她又爱又惧。爱之恨不得与他骨血交融,惧之恨不得与他天涯相隔。总这般撕扯着,在冰火两重天里受尽折磨,教她喘不过气。
她忽然想起那个雾骐公主,不知她什么时候能进京。她是异邦公主,再怎么受宠,不至于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只要稍微大度些,陛下还是会念着自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