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樱一个白眼送她。
安惟翎仍不尽兴,连连射了几箭,或坐或卧,没个正形,甚至有用牙咬着弓弦射的,无一不中红心。众人纷纷鼓掌叫好。
“齐玉,怎么不夸我?”
袁玠莞尔,给她喂了几口水,“我早见识过你的武艺,若你射不中,我才奇怪。”
“可我还是输给你了,说明我们家齐玉才是真的高人。”
袁玠由着她胡扯八道,“阿翎说得都对,眼下快到午时了,咱们先吃点东西?今天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茶香鸡。”
她摆手,“别急,比试自然得有比试的样子,我还没说输家要作何惩罚呢。”
袁玠感到一丝微妙的不对劲,“惩罚就免了,我知你是有意让着我,大周谁人不晓得阿翎武艺盖世——”
“要罚,”安惟翎从桌上下来,“本帅自罚在屋顶上思过一个时辰。”
众人心道果然,这霸王就是铁了心要上房揭瓦。
袁玠淡淡道:“不行。”
“为何?本帅想怎么罚便怎么罚,这可是军令如山呢。”
“军令如山”四个字一出,张存福几人都笑了,被她一瞪,赶紧收住。
袁玠仍是不依,“不能上房。”
她作出一副惆怅模样,“本帅立下的奖惩,自己却不能遵守,倘若传出去了,众人都要议论本帅自己包庇自己,本帅的赫赫威名还往哪儿搁?”
袁玠由着她胡扯,不做分毫让步。
安惟翎瘪嘴,“相爷不疼我了,今日不准上房,明日便不准喝水,后日便不准吃饭,再后来便是行止坐卧皆不准,可谓动辄得咎,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长此以往,我这大帅也别做了,不如去刑部给自己安排个牢房,干脆把牢底坐穿罢。”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郭樱听不下去,干脆走开去吃饭了。
安惟翎继续撒泼耍赖,非要今晚上房看月亮,余下众人好声好气劝着,磨了一炷香的功夫,袁玠知道劝不过,径直把她打横抱起,回了书房,吩咐青方把饭送来。
安惟翎也不是挣不脱,只是在他怀里窝着舒心,便任他抱着。
“阿翎,想看月亮无妨,今晚我陪你赏月,”他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软榻上,“但是上房就别想了。”
“我说齐玉哥哥,”她一根食指勾住袁玠棱角分明的下颌,“赏月就得是在屋顶才成,小时候先生没教过你么?”
袁玠失笑,“谁家先生会杜撰这种胡言?”
安惟翎当仁不让,“倘若我是先生,便会这般教我的学生。”
他温声劝道:“行了,从前万般由你,这九个月不行,等孩子出来了,你想怎么都依你。”
“你不疼我了,只疼孩子,”安惟翎假作伤心,“为了孩子,这不让我干那不让我干,我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孩子才首要的。”
这话可戳了相爷心窝子,他连忙在她身边坐下,“阿翎,我心里首要的不是孩子,是你。你眼下容易受伤,不比以往,那些事还是暂且别做了。”
“我当真在你心里是首要的?”
袁玠点头。
安惟翎乐了,对着自己的小腹胡说道:“小子听见没?你在你爹心里是次要的!你爹不疼你咯!”
袁玠一脸无奈,伸手抚上她的小腹,“爹没有不疼你,爹疼你,不过更疼你娘罢了。”
大帅偷偷笑了。
相府的日子吵吵闹闹,幺蛾子亦层出不穷,安惟翎怀孕不到两月时,祭祀大典也到了。
第77章 杀机 潇潇长剑落隐衷
作者有诗云:
【岂知美玉有机锋 琳琅暗自藏峥嵘】
【一波未平一波起 潇潇长剑落隐衷】
相府的日子吵吵闹闹, 幺蛾子层出不穷,安惟翎怀孕不到两月时,祭祀大典也到了。
安惟翎早已瞒着袁玠, 派张存福卫渡津去和万俟铮通了气,也告知了杨玄霜和章芮二位公公。她怀着孕,不能自请下诏狱,便也不能出手刺杀两位亲王,此前计划只到栽赃这一步为止。
栽赃亲王虽不是小事, 可安惟翎和袁玠做了万无一失的布局。再者,舒王兴王本就落了谋反的证据在她手里,谋反事大,证据若不够坐实,反而打草惊蛇。这番栽赃不过是找个由头, 先囚着他二人, 再将谋反证据收集齐了, 一锤定音。
安惟翎有些遗憾, 本可一次解决后顾之忧,却还得先把人关着, 再从长计议。
皇帝和袁丞相压根就不知道她本来的打算,以为只是栽赃而已。倘若知道安大帅如此胆大包天, 别说江崇宁不让,袁玠亦会想方设法拦住。
大帅打仗打得多了,从来都是兵行险招,懒得听那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废话。
不过眼下因怀着孩子,没法径直刺杀两位王爷,旁人出手又不够她稳妥,安惟翎思来想去, 只得作罢。
大帅孕期亦未得闲,兵部、禁军和城防都攥在她手里,跑腿的活计可交由张存福和卫渡津,如今王钊已拜在她麾下,兵部那边亦可由他代劳,不过诸事决断,仍须由大帅亲自出马。
是故,除却吃喝吵闹,大帅和相爷便整天窝在书房写帖子批折子。
祭祀大典前三日,藩王已悉数到了京城,袁玠带着礼部众人亲自去接风。那日他回府有些晚,浑身酒气,怕碍着安惟翎,便没回书房歇息。安惟翎不乐意一个人睡,好一阵歪缠,袁玠只得灌了三碗醒酒汤,仔仔细细沐浴半个时辰,等身上酒气悉数散了,已然月上中天,这才回了书房榻上搂了她,哄着入睡。
她手脚不老实,总爱往袁玠身上招呼,“孩子才不到两个月,不是稳妥的时候,可惜了了……书上说要等三月以后才行。”
“阿翎,”袁玠宠溺又无奈地叹息,“睡吧。”
安惟翎凑去他耳边嘀嘀咕咕,袁玠闻言,耳根都红了。
“你说好不好?”
“……睡吧。”他轻轻拍她背,哄孩子似的。
安惟翎见他耳根依旧飞红,笑了笑,闭上了眼睛,作势要入眠:“算了,今夜太晚,日后再说,夫人我定不会亏待你。”
袁玠被她笑得心都颤了,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
眼前这人闭着眼睛,面容狡黠又明媚,袁玠望着她,又望了她小腹一眼,极尽温柔,“好了阿翎,很快便是祭祀大典,这两日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指尖抚她脸颊,轻声细语地哄着,过了半炷香,怀里的人呼吸匀长,睡得极其安稳。
他的手缓缓覆上她的小腹,将她环在怀里,静静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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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大典乃重中之重,安惟翎的“病假”也告一段落,她由袁玠陪同着,前往京城驿站拜会了诸位藩王。果不其然,在舒王那里见着一个人。
见空道士。
其人甚是仙风道骨,面容一派清癯。他随着舒王出来迎接,虽状似幕僚模样,恭恭敬敬落后两步,却掩不住身姿翩然,如梅立鹤行,反倒有些抢了正主的风头。
安惟翎不动声色看他步法,仍是印象中踏雪无痕的功力,似乎较从前还更进了一层。
舒王一身亲王礼服,繁复华丽,他面庞同江崇宁五分相似,只不及皇帝英挺贵气,有些阴郁之相。
舒王虽为皇亲,却不带官身,在京城亦无根基。安惟翎和袁玠位列众卿之首,俱有翻云覆雨之能,无需向一个明面上毫无实权的藩王行大礼。
她向舒王略一点头,便径直越过他,走近那位身着月白道袍的人,淡淡笑道:“见空道长?或者,本帅应当唤你戚无恙?”
安大帅如此狂妄,舒王心有不满,好在他城府深,并未显露不豫之色。
戚无恙甩甩拂尘,翩然执了个道士礼:“许久未见,大帅功夫又得进益了。”
“论起来,你与本帅还有半师之缘,只不过,你教的心法不甚好用,”她似笑非笑,“心法不好,煮的馄饨倒还不错。”
戚无恙早知她已看穿自己身份,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舒王亦知晓戚无恙和安惟翎有过龃龉,不过他自认并未落下任何勾结回鹘人谋反的把柄,仍旧不慌不忙,笑着请安惟翎和袁玠落座。
袁玠悄然握住安惟翎的手,示意稍安勿躁。他最懂她,若不是因着怀孕,自家夫人早同戚无恙打起来了。这破道士是个累赘,留着他也审不出个所以然,不如趁早除了,也好让舒王少个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