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重楼(25)

作者:蒟蒻蒟蒻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羽阳淡然摇头:“没有。”

沈燕澜却不肯信,从他手中将云箎抽了过来,自己细细看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支竹管韧性极佳,果然没有一点损坏。他稍稍放下心,而后又忽然想起什么,赶忙伸手向自己怀中摸去,脸色顿时就是一变。

只见那装着玄雪丹的玉瓶已然裂成了几块,所幸瓶中那枚丹药还算完整,与那几片碎玉一起被他从怀中取了出来。他盯着手心呆了片刻,终是将那碎了的玉瓶丢到一旁,而后从里衣袖子中撕下一块布料,将那枚玄雪丹裹好,重又收到怀里,轻声嘀咕道:“都说翠玉最能收藏药气,这玉瓶还是我好不容易从师父的藏品中翻出来的,现在要到哪去找第二个瓶子出来。”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羽阳已冷冷开口:“怎么还剩一颗玄雪丹?”

沈燕澜微微一怔,故作无事般抬头笑了笑:“我……后来好多了,就没有吃它。”

“好多了?”羽阳扯动唇角,露出个讥讽笑意,“我与聂前辈赶到时,你几乎真气泄尽,甚至到了自行散功的地步,也叫好多了?”

沈燕澜听他口气非同寻常,似乎十分危险,不由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我……”

“沈燕澜,”羽阳冰冷地喊了他一声,“你可知道,我是算着七颗玄雪丹可以保你七日内无恙,这才离开此处去寻聂前辈。库叶城离此地相隔千里,我们一路星夜兼程,不过是想赶在七日之期,你体内真气还未大乱时为你平息伤势。倘若我早知道你对自己的安危毫不在乎,甚至可以随意将自身功力毁去,我又何必奔走千里,去把聂前辈请来,只由你自生自灭便是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极重,竟是罕见地动了真怒。沈燕澜自从当年与凌青看春宫图被他捉到,便再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是发慌,半天才结结巴巴解释道:“我那时……又不知道你第七日便会回来,”他想起当时无助心境,忽而有些委屈,“我根本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你是去寻我师父,我只知道自己体内真气迟早会失去掌控,散功也是在所难免。所以,我才留下这最后一枚玄雪丹没有服下……”

羽阳听了他这番辩解,却是冷笑了一声:“丹药本就是疗伤之用,你若不肯服,又何必留着?”

沈燕澜怔怔看了他一眼,过了半晌,才强自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笑意,用平日散漫的口气道:“谁不知道天山玄雪丹珍贵,便是一颗说不定也能卖出好价钱。我眼看便要成为废人,无处生计,自然要留着这个,怎知日后不会派上用场。”

他说完这句无稽之语,本以为羽阳会怒气更甚,谁知对方只是漠然将身背了过去,冷冷道:“那七颗玄雪丹本就是送你的,你愿意如何处置都随你。”

这句话语气平静,却比发怒更让沈燕澜忐忑。他嘴唇翕动,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羽阳继续道:“我只是不懂,你这么多年功力也算来之不易,你竟丝毫不顾惜。逍遥派散功之法我也有所耳闻,知道过程十分凶险,况且散功之后气海八成会受损,往后想将武功再重头拾起,便更加艰难。”他默然良久,声音更低,“还记得当年你与聂前辈千里迢迢来到天山,一待就是十年,如此艰辛,不过就是为了修习扶光剑法。平日练剑时你闲散偷懒,我只当你生性如此,直到这次我才明白,原来你是真的不把这剑法放在心上。”

沈燕澜听他话中含义,似乎对自己失望至极,不由心中渐渐发冷:“原来你这么看我……”他咬着牙,兀自笑了两声,“我说你平日待我漠不关心,怎么这次受伤你却如此紧张,原来是怕我散了功力,连累你白白耗费了十年光阴。”

他说这句气话,原本是想激得对方开口否认,谁料羽阳却依旧背着身,一言不发,倒像是默认了。他一时更加恼火,怒气过后却又觉得心灰意冷,过了半天才微微颤抖地道:“你放心,我在散功之前便已想好,让我师弟填补我的空缺,修习扶光剑法中抱阳者的部分。他与我所修内功相同,也有逍遥派剑法的根基,想来与你练习一段时间便能掌握这门剑法。你与师父赶到之前,我正要将那部分的剑诀交给他……”

他刚说到这里,就见羽阳猛然转过身,抬手一抓便将沈燕澜衣领揪住,脸上怒气前所未有,声音中甚至隐有杀意:“你把剑诀交给了别人?”

沈燕澜没想到他反应这样大,出于习武之人的本能便要去格开对方的手,谁料刚拂到对方手上,竟被一股冰寒内力震开,不由又惊又怒:“你这是要对我动手?”

羽阳听了这句,像是微微怔住,而后将内力一敛,手却依旧揪在沈燕澜衣襟上,冷声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剑诀给他?”

沈燕澜原本就伤重初愈,被他那冰寒真气一激,胸前十分不顺畅,连连咳嗽了两声才没好气地道:“只教了一句,你和师父就到了。”

听他这么说,羽阳才将手松开,神色却不见和缓,依旧冰冷至极:“扶光剑法是翠虚师兄与聂前辈心血所创,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随意交给别人。”顿了顿,又有些讥讽地道,“你与你师弟再是交好,也不该这样色令智昏。幸好你还没有全部交出,否则……”他说到这里,再不多言,只意义不明地冷哼了一声,转过身拂袖而去,须臾间便没了踪影。

他离去之后,沈燕澜依旧站在原地,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他到底在胡说什么,什么色令智昏,要不是担心他白练了这么多年扶光剑法,我又何必找师弟来补这个缺。”

他还从来没有与对方起过这样大的争执,心头一时怅然若失,茫然伫立良久,才察觉手中还握着一物,正是羽阳的那支云箎。那云箎上还残留着浅淡的冰雪气息,依稀与羽阳的气息相近,沈燕澜循着气息将那支色泽沉透的竹管贴到面前轻轻嗅闻,最后停在了云箎的吹口上。他鬼使神差地低了头,将自己的唇贴到了吹口上。

☆、第十九章

那云箎是羽阳方才吹过的,吹的是凤求凰。沈燕澜微微闭了眼睛,一点点地从竹管中汲取着那股熟悉的清冷气息,直到那气息溢满他口中,融入他唇齿,他才停了一停。过了半晌,又贴着吹口将气息绵长吐出,云箎微微一震,竟发出一声空灵幽鸣,在这夜半的寂静院落中格外突兀,也同时将沈燕澜震醒了。他似是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仿佛被烫着一般飞快将云箎从唇边撤开,夜里的风已经很凉了,他却觉得身上一阵滚热,热得他手心里都不自觉出了汗。

等沈燕澜慢吞吞回到自己屋内时,已将近寅时。他怕打搅师父安睡,还格外放轻了手脚,谁知却是白费心,屋中床榻上空空荡荡,聂清濯早已去无踪影。

桌案上半支残烛火光未熄,隐约可见桌角凌乱铺着笔墨纸砚等物,还有一个打开的食盒。沈燕澜正饿得慌,赶忙凑上去一看,却见食盒中连残羹都不剩一点,只放着一个啃得干干净净的鸡架,还落着零星几根碎骨头。食盒下面压了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几个字:江湖险恶,万事小心。下面则龙飞凤舞地缀了个“聂”字。

沈燕澜记得自己出门时桌上还是空的,不知从哪多出这些东西,不由愣了片刻。半天才想起纸笔之类大约是小丁送来让自己画像的,至于那食盒内的鸡……大约也是他送来孝敬自己,谁料被师父毫不客气地送入肚内,而后留下那几个字便飘然离去了。

他此番初涉江湖便接连受挫,原本存了许多疑问想要借机向师父请教,却不料对方居然这样来去匆忙,连说话的机会都没留给自己,一时更加惆怅。他在桌边呆坐了一会,最后还是想起正事,提笔将唐大唐二的画像草草绘了,随手往桌上一搁,然后滚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光大亮时,小丁便咋咋呼呼闯进门来,喊道:“师父,师父……”

沈燕澜昨夜睡得晚,此刻犹在梦中,没好气堵了耳朵:“画像在桌上,别吵我睡觉。”

“不是啊师父,”小丁声音更急,“去唐家堡探听消息的弟兄刚刚回来,说他们在唐门附近捡到魏大哥的半截竹杖,他本人却踪影全无,根本找不到下落。”

沈燕澜猛然坐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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