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有些寒意,下意识拢紧被角。
周许面无表情,双眸阴沉,下一瞬低头在她额上轻吻。
从房内出来,周许便说有事要给沈韶光做,沈韶光一听有事做,自然愿意,总比天天在这当伙夫来的强。
周许微眯了眼,看着屋檐下飘落的雪,道:“宋府那边有动静了,差不多轮到你出马了。”
沈韶光嗯了声,又问:“我们为何要插手管宋府的事。”
周许望了外头的雪许久,才复道:“有身份的便利,也无事可做,倒不如助人为乐,找些价值。”
连日来,这副身体里头的魂魄反反复复,自那日于傅声歇下后,醒来又变成宋裘志了,没多久又是于傅声。如此反复无常,叫马易瑶摸不透。
好几次她差点就要在宋裘志面前露馅,也因为魂魄变换,脾性相差极大,在宁夕堂服侍的婢子,好几次因为小事疏忽,被宋裘志骂的狗血淋头。
到于傅声,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
院内人人相传,姑爷得了失心疯。宋老爷和宋夫人也知此事,郎中来了好几回亦无果,终摇头离开,无奈之下,只好将目光投向玄学道士。
张榜重金招道士替他治病。
沈韶光便是寻了此机会,得以插手宋府之事。
只不过这千金似乎很诱人,不少临县城的道士不远千里至此,为求千金。
一时间,宁夕堂外院人满为患,不过有没有本事,马易瑶倒不知,毕竟半混子道士,她今日已赶了一半。
为筛掉骗人的假道士,减少不必要的麻烦。马易瑶又张贴了新的告令,还特意嘱明“若有弄虚作假者,一律断臂处理。”情况才遏制了些许。
最后沈韶光凭借一幅悠然自得的样子,和一些小把戏,得以让马易瑶将他留下。
沈韶光深吁一口气,暗叹“终于是进来了。”虽然骗人的小把戏不难,但真正难的是里头那位。
尽管他早已提前做足心理准备,但踏进正房那一刻,还是被他的状态所惊。
他实在没想到两个魂魄夺体已经如此严重,于傅声的魂力倒是强,硬生生把宋裘志的主魂挤出去,不过终究还是差一些。
现在身体魂魄的变化已经达到飞速的地步,沈韶光钉在原地看了许久,才抬手叫旁人都出去,马易瑶还站在原地看,她实在不忍心看他这副模样,但她不能走。
窗外的夕阳照进来,将宋裘志的身体一半隐于黑暗,魂魄的撕扯,让两人都十分痛苦,现在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时而暴怒时而低声啜泣,发冠散乱,眼底都是浑浊而又死寂。
马易瑶还是被沈韶光赶了出去。
沈韶光知道周许就站在背后,他没有回头,问:“两个魂魄这样下去,只有死。”
周许没有说话,目光平淡看着地上半坐的男人。
反复的困境和现实重叠已经叫于傅声分不清眼前事物,脑子混沌一片,他感觉到魂力的削弱,宋裘志回来了。
“果然。”周许哼了一声,心中了然。于傅声的魂力受他的影响,他的出现压制了于傅声的魂力,以致于现在宋裘志的魂魄占上风,暂时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没等宋裘志反应过来,周许就吩咐沈韶光将宋裘志迷晕了。
紧接着吩咐道:“叫马姑娘进来吧。”
沈韶光犹豫:“这…她。”
周许知晓他的顾忌,开口:“她比你知晓的更多,叫她进来吧。”
马易瑶进来后,神情不解的看沈韶光“道长,可是情况不妙。”
沈韶光这时充当复读机,转述周许的话给马易瑶知晓。
“姑娘可是早就知道一体两魂之事。”
马易瑶点头承认“是,我想把于傅声的魂抢回来,所以用了宋裘志过敏的花露。但我…”事到如今,为了就于傅声,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所以姑娘现在想报的是哪个魂?”
马易瑶毫不犹豫的道:“于傅声。”
沈韶光挑眉心想,这女子…当真狠心啊,不过转念一想,宋裘志那花花肠子,也是活该。他在心里暗自骂了宋裘志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
马易瑶:犹豫就会白给。
俺又回来了,练车ing
我真的太喜欢于傅声了,快要超过周许了。
第50章 红白喜事 十四
周许再三询问,马易瑶依然是这个答案,轻笑一声,明白他们之间的情感。
又道:“姑娘可想清楚了,若现在于傅声,从此世上再无宋裘志,且于傅声并不是主魂难免身体虚弱,救回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在下不敢保证。”
马易瑶决心不改,仍点头,坚定地说:“宋裘志那段日子,我活得恍惚,不知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他叫我看见总归还是有些希翼的。”
沈韶光转述完话,内心十分动容,他泪眼朦胧的回头看一眼周许,模样十分委屈,张嘴说口型“救救他们吧。”他虽是个道士,但这等夺体占魂的术法相当难且复杂,他自然是不会的,但周许自与那坛中之物结合后,能力便是大幅度提升,开始自己还能知晓周许会些甚么,到后头越来越多东西,周许都会。
沈韶光便觉他此等术法也是会的。
周许默然,人都来到这了,自然是要救的,他不过是想知道宋裘志和于傅声,这两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到底如何,到底是宋裘志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夫君重要一些,还是这个仅仅是雪地中匆匆一瞥的郎君重要一些罢。
不过马易瑶这答案,也确实如他般所料。
魂魄剥离的阶段十分痛苦,不论是宋裘志还是于傅声,都要遭受加倍的疼痛,沈韶光在装模作样的摆姿势给马易瑶看,实则动手的人是周许,但他仍然要在魂魄剥离完成前十分卖力的演戏。
马易瑶在一旁十分焦灼的看着,手上紧紧拽着一个松木熏香的香囊,那是她那时闲来无事,练手绣的一块帕子。
被于傅声瞧见了,他说要她赠他一个香囊,就用这块帕子,当时马易瑶还觉得这帕子的布料不好,作势要换一个给他,于傅声还不同意,就说要这块。
也没想到,现在竟是成了她手里有他唯一的物什。马易瑶苦笑,指间轻抚上头的纹理,眼底的焦灼这下已经完全掩盖不住。
两个纠缠在一处的魂魄,已然缠斗已久,这副躯壳因为挤占两幅魂魄而奄奄一息,周许指尖凝聚术法,试图将其剥开,巨大的疼痛叫两个魂魄嘶喊,两道模糊不清的虚影在此挣扎,快速的晃动已然看不清两人的面容。
偏生在这个节骨眼,平日不常过来的宋老爷,宋裘志的亲爹,竟在这时来了,冬梅匆匆来报时,他已过了外院的第一处门。
马易瑶出去尽力拖住,她令冬梅在门口守住,今日是说什么她都不能放他进去的。
她到跟前,面色平静的喊了声:“父亲安好。”
宋老爷踏进院子,发现宁夕堂厢房这处房门紧闭,连日来忙于朝廷事物,已久未归府。回来便听说少夫人张贴告示请道士,正觉奇怪便来瞧瞧。
宋老爷不动声色打量四处环境,凝眉问:“何故请道士?”
马易瑶笑着行礼,道:“父亲久未归家,怕是不知自从裘志大病以来,病情便反复,前些日子还疯魔。”她刻意将宋裘志的病说大了些许,又露出一副心疼难耐的模样。
这副样子,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信。
宋老爷信了,偏生他不按常理出牌,一边说一边往门前去“这般严重,我得看看去。”
冬梅见宋老爷越走越近,手足无措的拦在门前。更叫宋老爷想入内一探究竟,冬梅一时间连行礼都忘了。
他沉声“狗奴才,让开。”
马易瑶快步上前,站在冬梅跟前,脸上笑容不减“父亲这是何必呢,都说了里头在治病,难不成父亲这是想自己的亲儿子有事。”
宋老爷说:“我不进去看,或许才真的出事,让开。”
马易瑶未动,只站得更直。
气氛一下紧张到极点,宋老爷拿出朝堂上那副辩驳气势压人,马易瑶也不甘示弱的看他,一字一句“父亲今日若是要硬闯,那便请母亲和奶奶来评评理。”
为了于傅声她也是豁出去了。
这时,紧闭的房门从里头打开,是沈韶光。
周许和沈韶光早就听到外头的动静,一门之隔。沈韶光看着那扇有些不堪一击的门,心里想着周许快些搞定,不让一会儿宋裘志他爹进来,不好收拾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