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周许在剥离魂魄同时,平静开口:“去把宋老爷子请进来罢。”
沈韶光自然是震惊怎能不震惊,听着外头那动静,叫他进来,可怎么解释。宋老爷不同马易瑶,可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人精,能不能骗过他,沈韶光心里还真没底。
周许不看他,都知晓他想说什么“你将人请进来便是,其余的我自有打算。”
宋老爷一进房内,便看见瘫软在地上的宋裘志,因为双魂的折磨,这副躯壳早已奄奄一息。
沈韶光依着周许的吩咐坐在扶手椅之上,因为符咒的关系,周许得以暂时附身在沈韶光身上,他掀起袍子翘二郎腿看宋老爷。
马易瑶也进来了,她早已吩咐冬梅在院子那头候着,她不知道这位道长的用意是什么,竟将爹请进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位道长和方才有些不一样,并不是面貌上的不一样,而是状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道长,这是作何法术,将我儿折磨这般。”宋老爷不动声色的打量他,只觉面前这道长,架子并不像平常市井里头的半吊子。
周许笑了笑,并没有起来,只轻轻指地上的宋裘志道:“令郎中邪多日,也听闻令郎更早些日子病了一场,依吾看便是那时,被邪蛊入体,才会疯疯癫癫的。”
宋老爷半信半疑,他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周许,江湖骗子多,说不定现在宋裘志这副模样就是他搞的鬼。
“宋老爷可听闻一体双魂?”
宋老爷噗呲一声笑了,这些东西不都在说书先生还有民间话本子里头的事吗?
宋老爷说:“听过,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罢了,怎么,道长不会想说我儿是中了这些吧。”
听他的语气,显然是不相信。
周许也不急,只动动手指,宋老爷眼前便看见那个躯壳之下,撕扯的两幅魂魄。
其中一副就是他的儿子宋裘志,另外一副,宋老爷瞧着有些面熟,一时间想不起来。
周许收回手道:“宋老爷,这回可信了。”
纵然这些事情,他听过许多,但要真正在面前呈现时,还是十分震撼,宋老爷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相信还是不相信。
“怎么,宋老爷可还有什么疑虑?”周许撇了他一眼。
“你…这……”问题太多,宋老爷一时不知如何问起。
这时周许又抛出一个问题,叫宋老爷选择。
嘴角勾起微笑,一字一句的说:“现在有两个魂魄,宋老爷只能选其一,不知您会怎么选?”
这话对于马易瑶来说,无疑是平地一声雷,要宋老爷来选,那肯定是选宋裘志,这个道长怎么回事。
周许知道马易瑶的担心,扭头看她,笑了笑没说话。
他一只手搭在翘起的腿上,一只手在桌上有节奏的轻敲,似乎在催促宋老爷尽快做出选择。
宋老爷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宋裘志,马易瑶上前一步想要说话,周许微微摇头示意她莫要轻举妄动。
周许轻笑了声,又开口再一次问,只是这次问题稍有不同“宋老爷可知道,前段日子令郎的性子突然变得极好,外头的名声和府里头的关系也和睦了不少。”
宋老爷这回沉默了半刻,道:“略有耳闻。”那段时间,身边的小厮和夫人都有说,说裘志总归是长大了,知晓不再胡闹了。
坊间以往对他糟糕的评价,也有逐渐变好的趋势。
周许又说:“那宋老爷可有想过,这个人不是您的儿子?”
听到他这么说,宋老爷才终于明白他讲什么,原来是想说这个品性忽然变好的人,不是他的儿子。
“怎可能有这等荒谬的事。”他下意识想要否认。
周许声音平稳,不带一丝感情的继续:“但就是有,现在不就摆在面前了。”
周许残忍的将真相摆在他面前,叫他看,叫他来选择。他就是很好奇,宋老爷到底会如何选择。
“不知这回宋老爷又会如何选择呢?”
宋老爷这回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找了个背对宋裘志躯壳的椅子坐下,半猫着身子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选裘志。”
毕竟是亲儿子,令一个魂魄的死活,同他又有何关系。
马易瑶在一旁看着很着急,她不知道这个道长打得什么算盘,但这般下去,于傅声怕是要没命。
“噢?宋老爷就这么肯定的选择?醒来之后令郎或许会变成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以及那般恶劣的脾性。想必这些年,宋老爷也饱受诟病吧。”周许适当停顿。
“上门给姑娘提亲都没有人愿意,毕竟令郎这番脾性,最后好不容易,买通科考的看守,才让令郎得了个探花。”
宋老爷一听到买通科考之时,便坐不住了,大骂:“你这是污蔑,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可是要治罪的。”
周许看他气急了,漫不经心的说:“污蔑不污蔑的,宋老爷在这说也没意思,我也不是想要揭穿您,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这探花能买,可令郎这骄纵跋扈的性子却是难改。仍旧日日流连勾栏,好不容易听到病榻上的儿子醒来,性情大变。终觉自己苦尽甘来,不曾想却是另外一个人的魂魄。”周许继续说。
宋老爷没有说话,只跌坐在扶手椅。
周许平静地又一次问:“宋老爷还是坚持方才的选择吗?”
一头是血亲骨肉的魂魄,一头是家族名声和荣誉的事情。而且再过些时日,裘志便要上京面圣,若那时他一副毫无学识的模样,被圣上看到,又该如何。
而且,前些日子他的死对头,已经在暗中调查裘志中探花此事。
可裘志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怎能不救。
宋老爷脸色很是难看,手上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练科三练得我傻乎乎。
宋裘志:我爹居然犹豫了???
第51章 红白喜事 十五
他的背越发佝偻,寒冬里的日头从外头照进来,投到他的手心,宋老爷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瘫软在地上的宋裘志。
闭眼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转过头来,艰难的开口:“我…选他。”
周许这时轻狂地笑出声来,手指支在额上,斜着脑袋明知故问:“宋老爷指的是?”
手上拳头握紧,青筋暴起。能够很明显的听出来宋老爷的怒气“我选另外一个,不是宋裘志。”这番话似乎抽空了他的力气,叫他不断喘息,宋老爷止不住鼻头的酸楚。
只见,周许低声笑,淡淡地评价:“我还当宋老爷是多在乎儿子的命,原还是敌不过表面浮华。”
“宋家百年基业,不能就毁在我手上,此次进京面圣凶险万分,无异于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照裘志现在这副德行,又如何能逃得过圣上的追问,届时…”宋老爷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周许和马易瑶都知道,欺君之罪,科举舞弊这两项罪名,单拎一项出来,那都是要家族流放的。
宋老爷不能这般冒险,他也不敢。
言毕,宋老爷才想起房内还站着马易瑶,他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你一早就知道他不是裘志了吧。”宋老爷想起那段日子,相处和睦的两人,她整日同他一处怎能不知。
马易瑶被揭露真相,有些慌张的掀开衣袍,作势跪下。
“罢了罢了,也是裘志对不住你,唉…”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又似自言自语的开口吩咐“此事定不能要母亲和夫人知道。”
马易瑶自然知道,此事便是他说了,她也不会说出去。
从魂魄剥离到完成,宋老爷便再也没有看宋裘志的躯壳一眼,与其说不看,倒不如说是不敢看。
冬梅看见气冲冲进去的宋老爷,再到现在出来,好像历经生死一般,老爷似乎特别累,脚步虚浮的走出宁夕堂。
姜蓁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于傅声醒来之后。还是沈韶光坐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说起,她才知道的。
所以当姜蓁生气的质问周许时,周许一脸不在意的样子,他就是要寻个由头,叫姜蓁来主动找他,现在不就有了。
姜蓁一开口,周许眼底的笑意便藏不住,他笑得灿烂,姜蓁见这人光看着自己傻笑,又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身欲走。
好不容易盼着人来,周许自然不放过她。他将人抵在床架上,让姜蓁的背贴着床架上的雕花,他鼻尖凑近面前人,低声在耳边说:“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