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璟道:“就算这样,那李老爷也不能抢人家粮食啊?”
金老翁道:“那你就误会了。李老爷也是我们村儿的,自己一家子勤快,又一心,一起攒下的这份家业。他的地租给我们这些穷苦人,是看年份收租的,收成好就正常收,收成不好还给我们减免。你们说他是不是个大善人?”
众人听了都点头。金老翁又接着说:“李老爷看王三儿可怜,他一个人又不会种地,就让他去自家当个短工,管他两顿饭。谁知他刚去了两天,把李老爷家的粮食给偷跑了,还躲了起来,所以这粮食,十有八/九,原本就是李家的。”
薛啸夷道:“您刚才听我们给他钱,为什么那么惊慌?”
“以前啊,我们全村人都可怜他,想着乡里乡亲,能帮点儿就帮点儿。就你们住这房子,原来也住的也是我们村里有钱人,姓王,心也善。那王三儿看王老爷有钱,又帮了他,就赖上王老爷了,说自己是王老爷的私生子,要不然,王老爷也不能那么帮他。还抱着他娘的牌位,跑到这大门口,大哭大骂,说王老爷是负心汉什么的。最后王老爷一家干脆搬走了,他才安生下来。你要是告诉他你们的名姓,难保他明儿不会来攀亲戚。”
桑璟的表情像吃了苍蝇一样:“亏我还以为他是想来谢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哪?”
金老翁笑道:“小姐一看就是深宅大院里娇生惯养的,哪里能知道这么肮脏的事情。这也是小姐祖上积德,才能让小姐享福啊。”
往后几天桑璟都安静待在屋子里,薛啸夷来看她,笑道:“这几天都没见你出屋,这会儿也坐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像参禅似的。跟我说说,悟出什么来了?”
“想做个好人好像还挺不容易的。”桑璟说话的时候手还是托着下巴,整个头随着嘴的开合,一动一动地,显得乖巧可爱。
“你说,我听着。”
“你看就这几天里遇上的两个,那个孩子拿了钱,我担心他拿去吃酒赌钱,不学好;这个王三儿拿了钱,我又担心他赖上我。可我不给他们,又怕他们没饭吃。你说,做好事儿是不是很难?”
薛啸夷想了一会儿:“那就不要给他们钱了。缺衣服,你就给他买衣服;缺吃的,你就给他买油米。这不就好了?”
桑璟笑道:“你说的很对!”过了一会儿又道:“那万一他们把衣服大米卖掉,换了钱,依然不干好事,那怎么办?”
薛啸夷蹲下来,比坐着的桑璟稍稍低了一点儿,他双手搭在桑璟的双肩上。
桑璟稍弯了腰,四目对视,桑璟听见他说:“璟儿,你不是神,不能让所有人按照你的想法走。
你只要帮助他们,让他们上一个层次就够了,剩下的要他们自己去努力。你已经很好了。”
薛啸夷说完,右手离了肩膀,轻抚她的脸颊:“别皱眉头了,你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桑璟佯怒道:“我其他时候就不好看了么?”
薛啸夷还是蹲着,笑:“好看好看,我说的是最好看。”说着就要站起来,可是不知哪点儿没站稳,就向后倒去。
桑璟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拉他,却被他一起拽倒了。眼看就要脸着地,桑璟大叫一声,害怕地闭上了眼睛。旁边伸出一只手,别过她的脸,最后落到了一个比地柔软,不停起伏的地方。
桑璟睁开眼,眼前是青色的缎子,她再向上看,是薛啸夷的脸,此刻正垂眸看她。她手撑地爬起来,拍拍衣裙。薛啸夷向她伸出手,道:“刚蹲的腿有点儿麻,起不来了。”
桑璟猛地用力把他拉起来,薛啸夷身体因为惯性向前扑,在两人鼻尖相离不过半寸时才堪堪停住。
桑璟红着脸低了头,但也没推开薛啸夷。薛啸夷心中暗喜,瞅准机会,亲了她一口。桑璟立马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双颊绯红,面带娇羞,薛啸夷没忍住,捧着她的脸,又亲了她的额头。
桑璟被亲了两下,觉得应该礼尚往来一下,就抬头,亲了薛啸夷的下巴。
薛啸夷笑了,温热的鼻息冲到了桑璟的头发,睫毛,桑璟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问:“你笑什么?”
“我从没听过亲人下巴的。”
桑璟道:“这下好了,你不用听了,你直接经历了。”
薛啸夷把桑璟搂在怀里,道:“嗯,谢谢你。”
胸膛微微颤动,桑璟觉得挺舒服的。
作者有话要说:母胎单身,词句不贴切的地方还望指出啊。
谢谢大家,鞠躬~
感觉想说很多道理,又怕词语用不对,说了相反的意思,很难受。。。
第39章
三月中旬, 桑居南拄了个拐杖,坐着马车回到了忠勇侯府。
桑辞京看了钟元溪寄来的信, 对桑居南道:“娘说, 她不来帝京了, 怕看见你忍不住打你。”
桑居南不相信:“你骗人,娘最疼我了。”
“那是你最不懂事, 最需要娘操心。”
桑居南说不过他, 扭头不理他,对桑瑜道:“小姑姑,这次不能够了, 下次我再来给你带好看的首饰。”
桑瑜笑道:“首饰到罢了, 你平安回来难道不是最好的礼物?”
“我见过的女孩子里,要说贞静娴淑, 真没人比得过小姑姑。”
桑辞京继续冷笑:“你见过什么女孩子,也好意思拿她们跟小姑姑比?”
桑居南不想再被桑辞京噎住,干脆不说话了。
桑珂稍晚时从翰林院回来,看到薛啸夷也在,也没来得及跟桑辞京他们打招呼, 就笑道:“我正说要去薛府找你呢,可巧你在。”
薛啸夷笑道:“如今我也是个人物了, 不拘派哪个小厮跑一趟就得了,有什么事还得二哥亲自登门的?”
桑珂道:“大好事,前朝从来没有过的。皇上说,今年是她母妃诞辰五十周年, 要开恩科呢。”
众人听桑珂那么高兴,都看着这边儿,此时知道了是什么,又都去看薛啸夷。
薛啸夷沉思一会儿道:“我倒是有心一试,只是怕这半年来状态太过松散,所学知识不足以应试。我还要回去跟老师商量一下,才好做决定。”又向桑珂道谢:“无论如何,我都要感谢二哥告诉我这个消息。”
桑珂道:“回去薛世叔也会告诉你,我不过凑巧。但若是这事儿让你困扰了,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薛啸夷笑道:“若是这事儿也能是我困扰,那就是我自己的水平问题了,实在不关二哥的事儿。”说罢,站起身:“我要趁天黑前去找老师商讨此事,就先告辞了。”
薛啸夷走后,桑璟问桑珂:“二哥,他是不是很在意去年的乡试啊?”
桑珂道:“怎么会不在意呢?从他中了秀才到去年,六七年的时间,可以说都是在为乡试做准备。却被一个人、一场雨给毁了,谁能不遗憾?”
薛啸夷快马加鞭去了学院,一路上他全身都出了汗,又兴奋又害怕,又期待又后悔。
他以为要下次乡试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又害怕夫子要他再等两年多;他想要把上次的遗憾都补回来;又后悔自己没有抓紧时间,放松了这半年。
夫子见了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你那朋友脚上好了?”
薛啸夷停下擦汗的动作,恭敬回到:”虽没有痊愈,但也不影响活动了。”
夫子点头让他坐了:“那你朋友的事解决了,该讨论下你自己的事儿了。”
薛啸夷立马从椅子上起来,拱手道:“听凭师父教诲!”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学生,学生说不好。”
夫子笑道:“这就对了。我问你,去岁那最后一场考试,你拿到试题后,是什么感觉?”
薛啸夷没有犹豫:“感觉像上了战场,敌方一千,我只有八百,但拼力一试,有突围的可能。”
“那这次你就去吧,我感觉到你满满的信心了。”
薛啸夷抬头:“老师不问问我有多大可能性么?”
夫子眯着眼睛去挑灯芯:“有什么好问的?一半一半,要么成功,要么失败。不过这次,”夫子转过头,“你一定能赢。”
薛啸夷心止不住地砰砰直跳:“学生,定不负先生教训。”
“不是我的啊,是你自己要无愧于心。”
薛啸夷又住进了书院里。薛夫人上门时候抱怨:“你说这恩科偏加到了十月,那都是能下雪的天气了,该多冷啊!”十月二十是这次恩科第一场的时间,考完要到十一月初了。